高忠覺得黃錦的話多有冒昧，清了清嗓子上前詢問道：“陳洪，這是怎么回事？你還嫌我們不夠忙嗎？怎么就能帶個外人進來呢？”

“高公公明鑒，他可不是什么外人……”陳洪一慌，連忙解釋道：

“我這位陳楓兄弟，乃是陸指揮使的心腹愛將，是新封的錦衣衛百戶。”

“噢！想起來了，昨日門外見過。”

高忠恍然，點頭道：“可是陸指揮使有什么疑難派你來詢問咱家？若真如是，你且說罷，只要不為難，不涉密，咱家定然告知。”

陳楓可沒想到情況會變成這樣，瞪大了眼珠望向陳洪，希望有個合理的解釋。

但陳洪卻做出一個“你有什么就說什么”的手勢，暗示高公公一定會為你做主。

這一霎，陳楓真切感受到絕望…

略一沉吟，作揖行禮道：“高公公，實不相瞞，指揮使大人想求公公一句實話，只是這句話，明里問是不信任司禮監，可若不問，難免會對主子爺不負責任，左思右想，只能派屬下便裝前來，如此這般，是希望能給公公一個臺階。”

高忠下意識忘了呂芳一眼。

呂芳點了點頭，上前問道：

“百戶大人有話不妨直說，我呂芳能以性命擔保，這里的話，一個字都傳不出去。”

陳楓緊閉雙眼，再次睜開時卻望向陳洪。

陳洪一愣，不明所以。

黃錦冷笑道：“陳洪，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你這位陳楓兄弟讓你回避。”

這回輪到陳洪瞪大眼珠…

沒等陳楓說話，高忠圓場道：

“去吧去吧，陳洪你去，弄一海碗面來，咱家忙活一天，粒米未進，對了，你告訴后廚，讓他們別像往常那般清湯寡水，要多下一把鹽，別讓鎮撫司兄弟笑咱司禮監連鹽都買不起。”

陳洪聽得高忠這般說話，眼神頓時清亮，仿佛得到了天大的器重，興匆匆離去。

高忠嘆了口氣，轉頭道：“百戶大人請講。”

陳楓重新組織了語言，并且反復斟酌，確保沒有一絲紕漏，低聲道：

“其實陸大人想問，三斤龍涎香，三斤沉吟，三斤龍腦香，三斤檀香，是否就能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望高公公實話實說，切勿有所隱瞞。”

高忠聽到這話，身形一晃，兩眼一黑，多虧呂芳及時扶住才沒有向后栽倒。

黃錦看到干爺爺狀態不對，也上前攙扶。

高忠推開黃錦，順著呂芳的手臂力量緩緩跌坐下去，半躺在地才感嘆道：

“當時我以為指揮使心系陛下，無暇顧及其他，不承想，如此細微他都注意到，論對主子爺的一腔熱血，我不如他，我不如他呀！”

這時呂芳掙開高忠的手，在得到高忠點頭示意后，起身將來龍去脈敘述了一番。

原來藍神仙布局，擺下的搜魂大陣所需的香料不是三斤，而是六兩。

是包括所有香料在內，七七四十九種，每樣六兩，就能補全最初的陣法基石。

當然這只是前期布陣所需，至于后續還需要多少，就連藍神仙自己都說不清楚。

因為尋找三魂七魄，這是個體力活，具體問題，還需屆時再進行具體分析。

高忠一看，大多數香料其實都不是問題，因是其中四種比較稀缺，為了不讓隊友們為難，這才透露說，只要尋找每樣三斤。

陸炳聽聞有缺，不假思索領了差使。

后來高忠問過藍神仙，藍神仙說，要是派去搜索的人得力，一斤兩斤成事也不稀奇…

可要是派去的都是草包，是酒囊飯袋，屆時別說三斤，便是三十斤，三百斤都打不住。

畢竟無量仙都那個地方誰都沒去過。

高忠這下徹底慌了神，但好不容易瞞下的事，他又不忍揭破。

直到次日，陸炳派了一名心腹百戶便裝上門，他才徹底明白，原來陸指揮使深得圣心，并不是因為他是萬歲的奶娘所生，靠得也不是這層關系，而是，他確確實實心系陛下。

這時陳楓也大概聽懂了，反問道：

“也就是說，現在只是為了將來做籌謀，需要總量還會很大，那在下只想問一句，藍神仙對于這些香料總量的評估，是多少？”

“可能需要很多……”

高忠臉色一白，說道：

“藍神仙說，七七四十九斤僅可支撐陣法周天之數，若不能成事，也可退回徐圖再計，可一旦陣法完成，就必須有這么多香料支持陣法運行，否則，連同派去的人也會一并失陷在那個鬼地方，屆時便是大羅天仙也無法挽回了……”

“不是我說……”

陳楓徹底沒了耐性，額角青筋暴起，勃然大怒道：“你們一個兩個，不扯神仙玄幻就不會好好說話了是嗎？什么無量仙都，什么虛無縹緲，我就問一句，我們搞了這么多事，究竟能不能解決問題。還有那什么藍神仙，他不是神仙嗎？現在我只要他一句，究竟能不能治好皇帝的毛病？”

“呵！”

這時，一直沉默在旁的黃錦終于看不下去了，出言譏諷道：

“百戶大人，咱家可記得，昨日是您親口對眾人說的，藍神仙身兼百家，有真才實學，如今怎么反倒率先質疑起來了？”

“這才走開一會兒，怎么就吵起來了？”

陳洪回來的時機恰到好處，剛好錯過了最關鍵的部分，將手中的海碗放在桌上，快步上前詢問：“陳楓，你該不會當面頂撞高公公吧？高公公什么輩分？你怎敢無禮？還不快些賠禮認錯？”

“唉，只是老了，不妨事，不妨事……”高忠伸手握住呂芳的手臂，強撐起身道：

“理愈辯愈明，但餓著肚子可不行，呂芳，快扶我起來，陳洪你忙了一天，來用些吃食吧。”

呂芳扶起高忠，又給黃錦遞了個眼色，黃錦快步上前扶過高忠，連同陳洪一起，三人朝餐桌一側偏殿走去，徒留呂芳一人在原地。

看著幾人就這樣離開，陳楓有些不知所措，正想著要不要上前繼續追問，卻聽到呂芳開口：

“百戶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