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妙清靠近了蘇坦妹，她在蘇坦妹的耳邊嘀咕了兩聲。

蘇坦妹掩嘴一笑，她扭頭瞥了一眼李平。

李平倒沒看向這二女，他正掃視著劉伯溫面前的一眾才子。

這些才子們皺眉，作沉思狀。

倏爾，曹妙清邁出幾步，走到了眾人的前方，她開口道：

“伯溫先生提出了問題，諸位大才子們，為何不敢應答？”

“難道是忌憚朝廷、白蓮教，還是忌憚那三姓家奴李平？”

曹妙清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掃過。

當她和李平對視的時候，她的臉上有不屑的神色。

李平皺了皺眉。

郭寧蓮、李錚和兩名親衛皆面露慍色。

李錚意欲出言呵斥，卻被李平伸手阻攔。

一名近六十歲的布衣老者輕咳了一聲。

這老者發虛斑白，他看著曹妙清，提醒道：

“妙清慎言吶?！?

“這江浙行省，已經落入了定遠軍的手中，朝廷的兵馬，被李平阻擋在了黃河以北，不得南下?！?

“你爹原本是江浙一帶的主政大官之一，如今歸順了費聚，就不可一再非議李平了。”

老者名曰楊維楨。

楊維楨在天下才子之間的威望，可謂舉足輕重。

如今他的言語，反倒提醒了眾人。

難道這曹妙清，是因為他爹大權旁落，而對李平心生怨憤？

眾人內心腹誹著。

曹妙清的臉蛋兒一沉，她盯著楊維楨，不客氣地反駁著：

“鐵崖先生，您老是詩文泰斗，但卻在官場之上郁郁不得志，甚至被朝廷罷免。”

“您莫不是對朝廷心生怨恨，所以偏向李平？”

“不勞您憂心，我代我爹表個態，咱們曹家之所以歸順定遠軍，不過是為了江浙百姓，為了避免再起刀戈、令百姓遭罪罷了！”

“伯溫先生的問題是，這天下誰能成為正主?！?

“小女子不才，斗膽說一句?！?

“這天下的正主，絕不是那李平，只會是至正皇帝，或者白蓮教之首，現在的陳友諒，諸位才子可以來辯。”

曹妙清昂了昂腦袋，毫不客氣地掃視眾人。

蘇坦妹看向李平，她對李平的反應頗感興趣。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李平竟然古井無波，像是事不關己一般。

反倒是有“浙江四賢”之稱的章溢，極不贊同曹妙清的言論。

章溢道：

“曹娘子此言差矣?！?

“這天下正主，或許不是李平，但也絕不是那至正皇帝，更不是那砍了舊主腦袋的陳友諒?！?

“或許有更加圣賢之人出世，救天下百姓于水火。”

“但在那圣賢之人出世之前，那李平，便是最有可能成為天下之主的人?！?

說到這里的章溢，不忘環視四周之人。

四周許多人點頭。

同樣也有許多人，對章溢之言持保留意見。

宋濂微笑著點頭，他的年紀已達四十四歲；他那消瘦的面容之上，有歲月的風霜，又有儒雅謙和的氣韻。

他道：

“我贊同三益的觀點?！?

“李平曾提出過幾個口號，譬如‘與爾分田，安民天下’，再如‘驅逐胡虜，恢復中華’?！?

“他說，定遠軍是為天下人而戰?！?

“自他于定遠城起兵開始，這李平，便始終兌現著他的諾言，他的確在與百姓們分田，令得百姓們有田可耕、有糧可食?！?

“僅憑這一點，他李平，便足以令得天下百姓歸心，令天下之人，為他而戰?！?

“因此伯溫先生的問題很好回答，這天下之主，除了定遠李平，便再無他人。”

“我等若要出仕，便應當前去歸順李平?！?

宋濂看了看劉伯溫，又扭頭看了一眼葉琛。

能與章溢、劉伯溫齊名的，除了他宋濂之外，便是葉琛了。

四人在天下才子心目中的影響力，可謂是舉足輕重。

葉琛點了點頭，露出溫和的笑。

他對著曹妙清拱了拱手，善意提醒道：

“曹娘子，我聽聞那李平，會前來參加此次蘭溪會，若是他真來了，你應當替你爹，結交這位有勇有謀的大帥?！?

曹妙清嗤之以鼻，她看向李平，高聲道：

“諸位先生也有眼拙的時候，那三姓家奴李平，不就站在你們的身后么？”

“我曹妙清自幼學的是圣賢之書，圣人云，威武不能屈。”

“今日我說的這些，也正是說給李平聽的?！?

“李平，你可敢上前與我一辯？”

李平微微一笑。

園內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李平。

劉伯溫苦笑搖頭，他看一眼蘇坦妹。

蘇坦妹同樣露出無奈的模樣。

她的確慫恿過曹妙清，讓曹妙清刻意挑釁李平。

只不過，她同樣也提醒過，應當點到為止，不可真的開罪了李平。

此時從曹妙清的言語和態度來看，對于李平，曹妙清沒有絲毫的畏懼和敬意，反而充滿鄙夷。

……

“他是……定遠李平？”

不少人愕然呢喃。

從李錚、郭寧蓮，以及兩名親衛謹小慎微的行色可以看出，被他們四人護衛著的青年，的確非比尋常！

一切細節都說明著一個問題：

眾人身后平平無奇的灰衣青年，極有可能是李平！

“呵呵……李大帥，您能親自前來參加此次蘭溪會，我劉伯溫頗感意外?！?

“既然曹妙清小娘子想與李大帥一辯，不知李大帥可否賞臉，與曹娘子一辯，為我等解惑？”

劉伯溫對著李平拱了拱手，他笑言道。

李平挑了挑嘴，他邁開步子，緩緩走到了最前方，站立在了曹妙清的面前。

他左右環顧了一番，見眾人鴉雀無聲，便道：

“今日既已來此，自然是要與諸位才子佳人以文會友?！?

“曹小娘子想要一辯，我怎可退卻？”

“曹娘子可出題，諸位均可暢所欲言，我李平，定然一一解答?！?

李平朝著園內的眾人拱手示意。

曹妙清嗤笑一聲，她直接提問道：

“李平，宋濂、葉琛、章溢先生都以為，你會是天下之主！”

“小女子問你，你三番兩次改換門庭，不忠不義，有悖圣人之說，何以令天下賢才信服，何以平定天下？”

“你憑何以為，自己是救民于水火的圣主，而不是賊性難改的匪兵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