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陽關外，烏桓人烽燧。

暮色將烽燧的陰影拉長如鬼手，瞭望臺上的燧卒剛灌下一口馬奶酒，忽見沙丘上掠過殘影。他瞇眼細看時，只余幾粒被疾風卷起的砂礫撞在烽燧石墻上。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不可能有人這么快的速度進了烽燧。

“你怕是喝昏頭了！”樓下傳來燧長粗嘎的笑聲，“當年老子在徐州，一晚上搶了三個漢女...”

火塘邊的烏桓老兵唾沫橫飛，新來的燧卒盯著他缺了食指的右手，那根斷指正戳著羊皮酒囊上的血漬。

破空聲驟起。

燧長突然看見自己的酒囊飛上半空，囊中濁酒潑灑成血霧。他的頭顱撞上夯土墻時，新兵才看清那道鬼魅般的影子。

—玄甲黃須的漢將左手指尖滴血，右手陌刀已劈開兩名燧卒的鎖子甲。

“敵襲！”銅鑼剛敲出半聲便戛然而止。

曹彰的刀鋒自下而上撩過燧卒咽喉，帶起的血珠在夕陽中凝成赤色琥珀。他旋身踹翻火塘，燃燒的狼糞裹著火星撲向弓弩架，十二張硬弓的牛筋弦同時崩斷。

最年輕的燧卒癱坐在墻角，褲襠漫開腥臊水漬。他看見漢將的瞳孔在暗處泛著金芒，像是戈壁夜里逡巡的豹眼。刀光撕裂暮色前的剎那，他終于明白那根本不是人類該有的速度。

十具尸體橫陳，曹彰蹲在烽燧最高處系緊護腕。

從這里到軻比能的鬼哭澗牙帳，還要經過兩個烏桓人的烽燧。他必須在天亮之前，趕到鬼哭澗。

下一刻，一人一馬消失在暮色中。

烽燧靜靜的矗立在那里，里面的十具尸體已經冰涼。

……

草原的月色朗朗，一人一馬立在了一座烽燧前，在月光下拉下長長的虛影。

狼糞火把在烽燧垛口搖曳，映得夯土墻上的烏桓圖騰忽明忽暗。

燧長摩挲著酒樽上的狼首紋，酒氣噴在跪坐一旁的燧卒臉上：“衛青，霍去病的骨頭都化成灰了！漢人現在只會躲在城墻后...”

他突然高舉鑲著漢將牙齒的腰帶，“老子在易水斬了七個校尉！”

寒風卷著沙粒灌入烽燧，二十斤重的牛角弓突然崩斷弓弦。燧長醉眼朦朧間，望見穹頂的北斗七星缺了一角，那是曹彰的陌刀挑飛了望樓的火把。

“噗！”副將的頭顱砸翻酒案，羊皮酒囊滾出三丈遠。

曹彰的玄甲沾著草原的泥土，手中的長刀橫斬而過。九個燧卒的尸首重重掉落，最年輕的蜷縮在墻角，喉頭插著半截箭矢。

“饒命……饒命……”燧長癱坐在漢女織錦墊上，那是他上月劫掠的戰利品，“我是烏桓貴族，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

他這會兒沒有了剛剛的半分豪氣，面無人色。

曹彰看著他，目光鄙夷：“告訴我下個烽燧的情況。”

“十里外是個大烽燧，由鐵霜鎮守。”燧長慌忙道，“他可是個高手，力大無窮，我們都稱他為鐵熊。”

說著，他忽然摸向腰間鳴鏑，卻抓了個空。

曹彰的刀尖正挑著那枚骨哨，刀光掠過時，燧長瞥見自己的金耳墜飛上半空。

他扯下狼首旗裹住染血的輿圖，烽燧外忽傳來急促的狼嗥。他踢翻火塘躍出箭窗的剎那，整座夯土臺開始傾斜，方才劈斷的承重柱終于崩裂。

十里外的第三烽燧亮起三簇鬼火，那是鐵霜在召喚食人巨鷹。

曹彰的黃須間凝著血珠，夜風中飄來焦糊味，他翻身上馬，消失在月色中。

……

寅時末的風卷著沙粒撞擊烽燧，曹彰的玄甲與夜色融成一體。

第三座烽燧的夯土墻足有十丈厚，他卻如壁虎般貼墻游走，指間鐵爪在磚縫間發出細微的刮擦聲。

但是，這聲響被呼嘯的北風完美吞噬。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也是人最疲，睡的最沉的時刻。

這座烽燧明顯比前兩座大，可曹彰并不擔心，趁著他們睡的正酣，悄無聲息的解決。

值夜的燧卒正在垛口打盹，喉結突然被鐵鏈絞住。

曹彰順勢將他拖入陰影時，羊皮酒囊才將將墜地。

二十具鋪上鼾聲此起彼伏，他如鬼魅般穿行其間，手刀精準劈在第七節頸椎，十四個烏桓悍卒在夢中折斷了脖子。

“第十五個。”曹彰的陌刀剛刺入最后一名燧卒心口，背后陡然傳來熊吼。

一個雄壯如山的烏桓漢子，赤膊撞破木門，九環大刀劈來的勁風竟將火塘余燼吹成火星雨。

曹彰旋身格擋，刀鋒相撞迸出的火星照亮了對方胸口的狼噬紋。

“漢狗受死！”壯漢的刀勢如暴雪壓松，曹彰卻似風中蘆葦般卸力。

曹彰握緊手中的陌刀，眸光森寒：“你就是鐵霜吧。”

“哼，漢狗竟然知道我？”鐵霜眼中滿是不屑，“我先殺了你，再烹了你。”

兩人身法騰挪，刀刀暴擊，火光四濺。

風吹草動，塵沙飛卷。

第三十回合，陌刀突然變刺為挑，刀背猛擊九環刀護手。鐵霜踉蹌后退的剎那，曹彰的刀鋒已抹過他脖頸，噴涌的血柱在夯土墻上潑出一片猙獰。

叱！

陌刀橫亙而過，精準無誤的斬下鐵霜的頭顱，血雨噴灑。

清晨的陽光落下，曹彰的馬鞍旁懸著鐵霜須發虬結的頭顱。

之所以帶著鐵霜的頭顱，那是送給軻比能的大禮，軻比能的妹妹，就是被鐵霜抓住的。后來，烏桓主將烏延為了逼退軻比能，把他妹妹綁在狼旗上。

軻比能的妹妹，咬舌自盡而死。

這些都是田疇告訴曹彰的，曹彰就是要找軻比能，去說服他幫助曹軍。

天亮后，烏桓游騎發現烽燧慘狀。

“竟有人能殺死鐵霜！快，回去稟報烏延將軍，定然是軻比能那狼崽子報仇來了。”

……

鬼哭澗，牙帳。

曹彰單騎闖入，把鐵霜的人頭拋到那年輕的首領面前。

“這是我從鐵霜身上搜到的。”他取出一顆殘缺的耳墜。

年輕首領看到殘缺的耳墜時，眼神烈如野火：“軻比能歡迎遠方的客人。”

“我是來幫你報仇的。”曹彰目光俾倪，“不知道鮮卑人是不是已經被烏桓嚇破了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