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

馬梅面帶微笑，走進自己所屬庭院。

她剛剛與人交換完利益。

以德字甲院的信物，換取德字丙院信物，以及一批修煉資源。

可謂是收獲匪淺，自然志得意滿。

“這批資源，應該可助小斗更進一步，‘量’院有望！”

只要自家弟弟進入“量”字內院，必然可得一名通脈后期長老，收為親傳弟子。

到時候，便是上須彌山，入宗門高層法眼，也不無可能。

她也能姐憑弟貴。

想到此，她不由握了握拳。

“可惜，丁院的信物沒了，否則，還可以多要一筆……也罷，便宜姓陳那家伙了。”

要知道，以如今宗門的情況。

那些信物，在沒有宗門人脈的普通武者手中，也確實毫無用武之地。

但對于宗門許多有身份的人而言。

面對宗門的森嚴規則，有信物可以為他們，免除掉很多麻煩的程序步驟。

——只有在這些人手中，信物才能叫做“拋門磚”。

對于陳峰這類人而言，也不過是擺件罷了。

所以，在她看來，收些利息，刮取油水，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她雖貪心，卻也貪財有道。

懂得積少成多，方能源源不絕。

而且，又有金票，還能換取修煉資源，這也不少了。

更何況，做生意嘛，講究的便是誠信。

否則人家也不會經人介紹到她這邊。

當即，她叫過一名仆役：

“去與那姓陳的說，事已經辦妥了，讓他準備好，明日便去崇德堂……”

仆役領命而去。

馬梅則悠閑地坐在院中搖椅上，晃蕩著，腦中念頭叢生。

作為一名沒有修煉天賦的普通人，卻能隨意安排這些武者的命運。

這都是她弟弟內院弟子的身份，帶給她的權利。

想至此，她不由感慨：

“權力，可真是好用。”

也就在此時。

一名身穿僧袍的光頭男子，走進了她的院落。

“宏遠，你所來何事？”

馬梅皺眉看向來人。

這名僧人，雖只是德字院弟子，但頗受一名長老看重。

——更重要的是，宏遠與自家弟弟有些間隙……

“許長老需要信物，我正巧聽說你收購了一枚，便向他推薦了你。”

宏遠雙手合十，維持佛禮。

笑瞇瞇說著，露出一口白牙。

馬梅聞言，臉色瞬間難看，干笑道：

“許長老之事，我自然也很想幫忙，但我這可不是簡單收購……”

“那是你的事。”

宏遠霎時神色轉冷。

“你們私自在門內買賣弟子名額，擾亂宗門秩序之事，許長老可是心里有數的。

以往不過是看在你弟的面子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如今，也是該你有所回報的時候了。你直說吧，是給，還是不給？”

宏遠說罷，眼中綻放金色佛光，掃向馬梅。

就宛如圣佛注視凡眾。

馬梅聽罷，本就心中松動。

如今更被佛光壓迫，只堅持不到數息。

最后一絲抵抗心思也便消散一空。

“豈敢不遵從。”

她咬牙顫抖道。

“慈光無量，善哉善哉。”

宏遠收起佛光，重新恢復和善表情，“最后告訴你一句，你弟弟早便應下，想必也快派人……”

他話未說完，一名老者急匆匆邁入庭院。

見了慈眉善目的宏遠，和冷汗涔涔的馬梅。

也不敢放肆，當即行了個佛禮。

之后才走至馬梅身旁，低聲訴說著。

宏遠心念一起：

‘還是權力好用。’

嘴角含笑離去。

院中。

馬梅重新冷靜下來。

但眼中依舊帶著怨憤。

‘許長老……宏遠……’

‘等小斗邁入須彌山，總有一天……’

但她此刻，也不得不咽下這口氣。

‘可名額之事，又該如何是好？’

她想到了自己的信譽，想到了可能會受到一名陌生武者的報復。

又想到了兩日前，勁裝女子所說之話。

更想到了一個曾經聽過的秘聞。

眼中瞳孔收縮不定。

‘看來，只能那樣了……’

……

翌日。

陳峰依言去了一趟崇德堂，也終于得到了無量宗的弟子身份。

只是，

“功字……丁院？”

他看著手中令牌，眉頭微蹙。

再想著適才仆役傳來的話——

“小姐說，剛入門是這樣子的，公子好好等著便是，升院需要時間，最多下個月，會等到公子你想要的。”

陳峰雖心存疑慮。

但念及不過一月之期。

反正他虛丹正在凝練第三滴真液。

修煉也不會耽誤，也便等等看。

“最好是有結果，否則……”

他瞇起眼睛，看向那處庭院方向。

隨即，他便跟著雜役弟子，搬去了功字丁院。

第三十七號宅院。

院內同樣是四個單人間，已經有兩名弟子入住。

陳峰便隨意選了最左側的房間。

緊接著，他還需要去功德堂，錄入弟子信息，激活手中弟子令牌。

隨著雜役弟子，在各種寺廟建筑群中，彎彎繞繞，走了近乎一盞茶時間。

才抵達一處金碧輝煌的大堂。

湊近細看，才明白。

原來是墻壁內外，皆是貼了不知幾層的金箔。

堂內梁柱，更是刷了金漆。

整體看上去，便似真的黃金打造。

陳峰下意識再看了看門外金匾。

‘功德堂是吧。’

他邁步走進。

很快便有一名小沙彌走過來，敬了個佛禮。

“是剛入門的師兄吧，請這邊來。”

陳峰回禮，跟上了在前方引路小沙彌。

堂內人數不少。

僧人、尼姑、少俠、大家閨秀……

各式各樣的人都有。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上香禮佛的。

但一想到，這些皆是這幾日剛入門的弟子。

陳峰便總有一絲荒誕感。

但想到自己與他們，好像沒差別。

也就慢慢適應了。

沒一會，陳峰便被帶到堂中一塊，高兩丈，長五丈的巨大石碑前。

石碑上密密麻麻，寫滿了陳峰看不懂的佛文。

“此乃我宗至寶，功德簿的子體，功德碑，師兄需將令牌貼近，獲得其認同，賜予令牌一絲神韻。”

小沙彌解釋道。

陳峰聽著這話，眼中不由泛起異彩。

“至寶……”

他還注意到。

距離他不遠處，一名弟子正將令牌貼近石碑。

當即，石碑上，佛文亮起金光。

照耀在碑前眾人身上，如同春日暖陽般和煦。

同時，令牌也似被金光所染。

由原先的銅牌，頃刻變作琉璃般，金燦燦一塊。

陳峰當即也照做。

獲得了一塊琉璃金牌。

但等令牌被抽離，便又變回原樣。

……

“只需輸入慈光勁氣，便可查看功德幾兩。”

功德堂一側，弟子登記處。

一名長須老和尚，閉著眼睛，卻似看得見眼前場景一般，對著陳峰說道。

說著，還著筆記錄陳峰的信息。

陳峰依他所言，將元氣模擬轉化“慈光勁氣”，輸入手中令牌。

剎那間，令牌又變得琉璃通透。

與此同時，其上出現幾個白光字樣。

“負壹？”

陳峰皺眉著念出聲。

老和尚當即刷刷記下“負一兩功德”。

同時開口：

“別急眼，此乃功德碑授予神異所扣除功德。”

“唯有搭配此神異，《功德無量訣》方是真正的完全體。”

“你方可積攢功德，享受修煉增幅便宜。”

“更可消耗功德，換取禪音堂的禪音密室，提升功法悟性，大幅提升修煉速度……”

老和尚說得頭頭是道，但陳峰越聽越不對味。

這算什么？

功德入場券？

付費上崗？

“那豈不是說，我如今修煉速度，反而減低了？”

陳峰眉頭皺得更緊。

“那有什么，有減方有增，更何況，一直修煉，不入世，又如何踐行佛理？

此乃我無量宗“福報”制度。

也是宗門為激勵爾等，多行善事，種善因，結善果，傳揚佛法慈悲，如此方能領悟無量妙法。”

老和尚說話很有一套，但話音一轉，又忽然道：

“若你覺得起初修煉過慢，也可自功德碑，借貸九兩功德，每個季度一還，需償還十三兩，這也是為了激勵爾等……”

陳峰已然不愿再聽了，轉身離去。

去他媽的福報制度！

扣我修煉速度是吧？

既如此，我摸魚便是！

反正修煉都那么慢了，愛誰誰。

陳峰也是無語了。

干脆也不管他功德欠費了。

反正他修煉主要靠《無限法》。

至于得進入內院，才有資格獲取通脈功法的問題。

“先等一個月，升院再說，正好，宗門弟子可以去藏經閣閱覽藏書，這也是我的目標之一，希望能給我一些驚喜……”

正思索間。

忽然一聲宏大如天翁降旨的聲音，響徹整個無量宗：

“今觀上季功德簿錄，所納功德，皆遜常制一成，實非吉兆。諸弟子當惕厲自省。

今吾發下宏愿，自今日始，各季所累善功，復益一成。

汝輩應勇猛精進，弘揚我宗慈悲……”

聲音仿若晴天雷鳴，又伴隨著陣陣回音，震得路上行人弟子，皆是怔在原地。

好半晌。

才聽得有人悲鳴出聲。

“不——宗主又發下大宏愿了！吾等晉升無字院，豈非更加不易？”

類似哀鳴不少。

但卻無人敢指責宗主不是。

畢竟，這是宗師境強者。

“這便是宗師威嚴。”

陳峰看著天上，似乎都因那道聲音，蕩開了云彩，碧空如洗。

至于眾弟子所說。

陳峰也有所了解。

——每個季度，宗門至寶“功德薄”，都會統計各院弟子所行功德。

以此來決定各院弟子去留。

達標者進一，失標者退一。

并且根據季度情況，乘以特定系數，設定新的標準。

如今宗主便是將系數又提高了一成。

以后的晉級標準，也更高了。

“不過我如今已是丁院，也退無可退，無所謂了……”

陳峰債多不嫌愁，對此倒也看得開。

“等消息罷。”

想著，他直接往西南方位而去。

藏經閣。

“功字院？只能在一層借覽。”

看守藏經閣的長眉僧人，掃了眼令牌，緩緩道。

陳峰點頭，收起令牌，徑直前往武學秘籍區域。

一看之下，大為驚喜。

書架上的秘籍，雖然都只是低境界的功法武技。

但種類繁多，浩如煙海。

“內練，《云煙訣》，第一層至三層都有……《磐石功》，居然還有外練功法，這么多！”

“這不會是囊括了整個靈州的武學秘籍吧？”

或許是因為如今功法難學難練，不借異法，終難有所成。

所以無量宗，才會對這些功法毫不在意。

直接擺在一層，任人閱覽。

不過，對于陳峰來說。

這些可都是武學底蘊。

陳峰就如同掉進了米缸的老鼠，簡直欣喜若狂。

干脆也不回別院了。

甚至直接帶了干糧過來。

不眠不休。

日日便守在閣內。

將所需秘籍找到，翻閱記錄，再用推演記憶。

不久，能量竟也見了底。

陳峰便開始靠自己記憶。

或者用積攢能量的時間，去書海中，尋找自己較為需要的書。

如此瘋魔般地汲取知識，終究是引起了守閣老和尚的注意。

不過，在觀察到陳峰真的是在認真看書后。

他也便放任不管了。

如此，一月時間悄然流逝。

……

無量山首峰。

一座巨大宮殿。

殿外白雪如絮，寒風呼嘯。

殿內卻溫暖如春。

明明大門洞開，卻風吹不來，雪飄不進。

此刻，殿正中央。

正有一本與功德碑等大的書簿，憑空浮動，嘩啦啦翻頁，玄妙非常。

在書簿前方，五名身穿明黃僧衣的老和尚，正在細觀其上記錄內容。

“宗主之激勵，果真有效，功德簿所累靈韻，終于再度回漲了。”

正中間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捋著長須笑道。

“我早便說了，門規貴嚴，法度宜峻。

對待門下弟子，當時時鞭策，勿使惰性滋長。

依我看，每季度，都該有所增長，助弟子自成良習。

圣祖便言，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自左而右，首位濃眉大眼的大胡子和尚，口氣粗狂道。

“劉長老此言差矣，操之過急，如此只能適得其反。

應該有增有降，松弛有度，只需暗自調度，保持每年總體靈韻上升即可，這般才是宗門發展良久之計。”

次位一名長眉老和尚搖頭否決道。

“什么松弛有度？就該保持勢頭，高歌猛進才是！”

劉長老不滿道。

“你這莽漢，良弦緊繃，終有斷裂之日，豈是人人都如你這般！”

長眉老和尚也橫了劉長老一眼。

“等等，這功院弟子，此月功德總數怎如此之低？”

右側一名老和尚忽而出聲。

頓時將眾人目光吸引到功德薄上。

“這——怎地還有一個負功德之人？莫非改了制度，功院弟子不必強制任務？”

“劉長老忘了？季度首月，乃宗主制定的慈悲之月，只為給予功院弟子改命之機。”

“此人竟這般輕慢機緣，還有后面這些人，連‘每月十善’指標都完成不了，宗門要之有何用？”

“強制執行？”

“我佛慈悲，每位弟子都是宗門寶藏，便再給予他們一次機會，考察心性如何罷。”

“如此，也好……”

“慈光無量，孽海無涯，凡此苦眾，業障荊草，濁世穢藤，正該清之，除之，度之……”

“如是我聞……具足無量行愿，安住一切功德法中……愿于無量世界成等正覺……”

眾僧手持佛禮，口誦佛號，經文聲洪亮有力，透過殿宇穹頂，掩入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