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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鈴來

山頂。

已是清風吹過,遍地白霜之下,山花盛開。

當沈原在身下靈氣盤旋升騰時,看準山頂?shù)膸r石邊,輕輕往前一躍。

這一刻,幾乎整個白里山,都是安靜了。

主要是他的行為,太過匪夷所思。

或許有人已經(jīng)知道他要做什么,可如此驚天,見所未見。

驚天動地的震驚之聲,瞬間也是沸騰不息。

什么踏霜而行,觀天象,識靈渦,三月不長花云云而出,各種各樣的聲音,此起彼伏。

“他竟然這么就直接上去了,別說是一柱香的時間,他連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

山下無數(shù)觀看之人,更是震撼無比。

“此人到底是誰,怎么能如此瘋狂,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置信了!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情!”

“踏霜而行,借氣而騰,踏霧而飛!”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人可信?

沒有人見過,所有的人,都沒見過!

就算是唐天定,都是再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還真的有這種事,這世間真有人可以做到如此瘋狂之事。”

不需要真氣,不需要借用其他的外力,直接踏霜而行,借氣登山!

由不得他如此心神震動。

“父親,他,他真的上來了。”唐姜同樣是心神震動。

真的親眼見到,實在是太讓人震驚了。

如果是有人跟她說,她頂多會講傳聞而已,不過是聽說罷了。

可是今天?

竟然真的出現(xiàn)了!

咦,這人咋看著那么眼熟……

下一刻。

只見前面的白衫青年,緩緩走來,一張干凈利落的臉龐,格外五官分明,猶如雕刻出來一般清晰。

他,他好像……

唐天定當先一步,兩手重重的抱拳。

“唐某大開眼界,踏霜而行,借霧登天,猶如驚鴻之羽,實乃我之一生所許。在下長京城凌安侯,長衛(wèi)軍都統(tǒng)唐天定,見過小兄弟!”

唐天定神色嚴肅,目光之中,盡是欽佩。

不關(guān)乎其他,只關(guān)乎對方所行之事,乃是驚天之舉。

“小生沈清,見過凌安侯。”

沈原兩手作揖。

天下姓沈之人,不計其數(shù),為了保險起見,換一個最好。

如今大盛定鼎百年,崇尚武學,更有玄一道為主,簇擁無數(shù)。

而這位武狀元凌安侯,早年高中武狀元,功勛卓著,受過玄一道點撥,府中供奉玄一道,入朝之后被安排入長衛(wèi)軍,負責鏟除邪道的大法血門,三十年來,步步高升,直至封侯拜相,如今問鼎天下三十載,已是威名赫赫。

其人可開千斤弓,官至長衛(wèi)軍都統(tǒng),在大盛的權(quán)勢,位極人臣。

在大盛軍中,領(lǐng)百人為都護,領(lǐng)千人為都使,萬人為都統(tǒng),眼下的凌安侯,是最高軍職,擁有都統(tǒng)之職,還是實權(quán)。

和當朝輔政的內(nèi)閣大學士陸衍然互為大盛肱骨之柱。

“小兄弟高哥而進,一路直上九天,實在讓我刮目相看,普天之下,能做到踏霜而行,又行登天之舉,恐怕是寥寥無幾。”唐天定不禁感慨萬千。

甚至于可以說,未曾見過。

“侯爺謬贊,在下班門弄斧,都是些許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沈原微微拱手。

“何況,亦是為了侯爺?shù)倪€愿才如此拼命,能不能成,我自己都還不知道。”

此話一出,便是足以讓無數(shù)人明白,他為何如此瘋狂。

聞聽此言,唐天定哈哈一笑,心中倒是幾分認同。

如此驚天之舉,怎么可能是隨便就能成。

“小兄弟實誠人,這邊請。”

如此更能說明,對方膽魄超群。

沈原跟著緩緩抬腳。

同樣得以將目光,落在不遠處另外一個女子身上。

一位藍裙少女,身姿卓絕,站在旁邊,猶如天上謫仙,臉上掛著笑吟吟的面容,美不勝收,一笑之下,更是如出水之女,玲瓏如雪,冰肌玉骨。

是她。

沈原當即認出,不是別人,正是在山下水中,解除心印之誅的那女子。

見對方面帶笑容,未曾有任何神態(tài)變化,沈原便知道對方果然是什么都沒說過。

凌安侯的還愿,是為了這女子還的,因為這就是他的女兒。

眨眼沈原就將所有問題,了然于心。

“來,小兄弟坐。”

唐天定抬手之間,招呼坐下。

山上已有一張小桌和數(shù)石椅,更有茶具與壺,四面有泉水滾滾,風景獨好。

唐天定抬袖從桌子上,拾起一壺雕青花瓷,瓶口剛好正冒著幾分熱氣,蒸騰而起,炊煙裊裊。

“此茶是以這百花釀造,名為百花茶,香氣襲人,在以白里山之泉烹制,甘甜可口,眼下三月時節(jié),正是時候,小兄弟請。”

茶未至,香先到,由此可見,卻是人間獨特。

他只是試著在眼前輕抿,并未入口。

一想到自己圣人身份,在千年之后,是一種稀罕事,就心里不免更加小心。

太極宗諸子覆滅,死亡殆盡,他不能不去猜測,是不是有人針對太極宗。

誠然這千年之中,也有其他圣人存在,可是逐漸的也是一個個因各種各樣的原因逝去,而另外的渡劫雷仙,則是因各種雷劫降臨而亡,在天地真氣枯竭之中,無可調(diào)動真氣,難以抗過雷劫而消散。

至今為止,大盛最高修為之人,大都止步天人境界。

雷仙和圣人,已然是成為傳說一般。

心魔滋擾的次數(shù)變多,真氣枯竭,雷仙扛不住雷劫的情況屢見不鮮。至于太極宗的眾仙隕滅,至今沒有任何可靠的原因。

但不論如何,他作為太極宗圣人,小心沒壞處。

“好茶。”

他輕輕放下手中茶水。

“茶香四溢,唇齒留香,本就幾分淡醇,加上入口芳香,更是令人回味。百香茶,果然名不虛傳。”

“小兄弟厲害,竟也是品茗高手。”唐天定頓時更是心里一喜。

“平日里喝過一些,也喜采摘仙山茶,便也有幸喝過。”

千年之前,九州鼎盛,諸圣百家,各有所長。

一杯百花清茶,不過爾爾。

“小兄弟哪里人?”

“武州人。”沈原開口說道。

他幼年就是在武州獨自一人流落街頭,無親無故,略有記憶時被帶走到太極宗修行,靠著自身不俗的悟性,得以得道化圣,有了道圣之名。

說是武州之人并無問題。

“武州大地,民風彪悍,聽聞早年更是戰(zhàn)北方番外陌虞國的生力軍,多年以來,遍地為軍,小兄弟竟是這武州人士。”唐天定神色肅然起敬。

“難怪如此膽魄,如此絕才,唐某佩服。”

“侯爺高抬了,在下不過平常俗人,武州之士,多有天驕。”

沈原微微拱手。

武州自古最為混亂紛爭之地,難民成群,所以他的身份自然就不好追根究底。

“武州地大物博,還有第一劍宗,助軍擋伐,是我輩楷模,更有遍地生軍,卻是天驕無數(shù)。小兄弟同理,踏霜而行,借氣登天,同樣是無人可至。”唐天定神色唏噓。

看得出來,凌安侯對于武州的好感并不低。

想想便知,武州軍武盛行,唐天定同樣是軍中之人,所以對于守衛(wèi)疆土的武州,就會有幾分好感。

“在下微末之力,全靠魯莽。”

他可不是來寒暄這些的。

果然,唐天定說完踏霜而行,想起來眼下還有重要之事。

“一時倒是忘了正事,小兄弟今日既已知我還愿之心,唐某人自不會食言,今日過后,以圣器助你,賜予你立宗丹,聘小兄弟為我唐家供奉,而小兄弟平日里只要遵道而行,點香燃燭,我唐家自然會為小兄弟俸上一切衣食住行,錢財物具,時期不限,除我唐家覆滅,否則便是為我宗廟之卿,永生同享,你看如何?”

“當然,若是你以后有什么事,供奉之位,同樣是可以隨時離開,毫無任何問題。”

唐天定神色鄭重,目光更是異常的嚴肅。

唐天定為人忠正,從底層做起來,普通人的武狀元之路,封侯拜相,若是其他人,沈原倒是會有幾分顧慮和質(zhì)疑,若是這一位,自然相信。

沈原本就是道門出身,遵道那是在正常不過,他同樣是點道:“不怕侯爺笑話,這正是在下所想,在下自幼無親無故,流浪街頭,后來見了一些高人出沒,便也喜歡修行武學,于是拜訪四處百家,卻也有諸多門檻,今日在此也是為了問問這未來之路,侯爺還愿于白里山,我便誠心一試,能入侯府執(zhí)道,自然是在下所幸。”

包衣食住行的供奉不是最重要的,其他兩種則是不然。

不過圣人法器,需要先天境界才可以洗滌就是了。

他的說辭亦是早就準備好的。

自己要給自己定個說得通的身份和來歷。

當然,往后離開不離開,便是往后再說了。

“沒想到小兄弟,竟也是出身如此不易。”唐天定點了點頭。

“如此便這么定了。你我二人還愿相見,亦是天意。”

此人言談舉止不俗,雖然身份普通,可是再怎么樣,比紈绔世子好多。

誠然對方來歷,還未確認,不過后續(xù)自然可以加以確認。

眼下圣人之下還愿,自然要信守承諾。

“小兄弟可是已經(jīng)先天,若是先天,稍后與我回府,我自會以圣人法器助你洗滌經(jīng)脈。”唐天定神色好奇。

“修為微末,還未踏入。”

唐天定身子一震,還真的是修為平常之人。

否則為何會如此賣力登山?

雖然心中有所猜測,眼下還是唏噓不已。

“那好,小兄弟今后在我府上安然入住,待小兄弟踏入先天,在以圣器助你。”唐天定點了點頭。

沈原拱了拱手。

他本就是此意。

“多謝侯爺。”

“小兄弟姓沈,那我以后就叫你小沈,你看如何?”

“侯爺隨意稱呼就可,晚輩應該的。”

可是真說起來他年紀不大,只不過從五六歲修行,比別人早,加上千年之前,真氣凝練,情況大不相同,所以可以說用半生踏入化圣。

至于要說活多久,就不一樣了。

唐天定笑了笑。

對方給他最大的好感,就是禮數(shù)平和,心性平和。

“說起來,我倒是有一事不明。”

“侯爺請問。”沈原點了點頭。

對方應該是要問他登山一事。

能問的,不就是這點事情,能好奇的,不就是剛才的踏霜登天了。

果不其然,只聽得對方沉吟之間,轉(zhuǎn)而低聲開口。

“小兄弟這登山之力,踏霜而行,可是如何學來?小兄弟莫怪我冒犯,主要我也有幾分好奇,在者如此舉止,我倒也心中期盼些許,想著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

唐天定所說倒是實話,如此驚天之舉,他難以不好奇是怎么學的。

這位武侯尋常平民出生,從軍而行,向來是出了名的有什么說什么。

沈原目露沉吟,心中已有定義。

而唐天定見他沒馬上說出,還以為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若是小兄弟有為難之處,亦可不說。”

“侯爺言重,并沒什么不可說的。”沈原笑了笑,聲音輕和,娓娓道來。

“此事說來也巧,早年上山采茶喝,偶然看到一位高人,與他品了茶,便是教了我如何心靜之下,踏霜而行,有他在旁邊,高人隨身,我也就不怕掉下去,遂就慢慢的學會了。”

此事同樣半真半假,人是有,可是另有其人。

那人是他師傅,也是他師傅先做的踏霜而行,他后學之,所以才說半真半假。

至于采茶相遇,是為了契合上方之言。

“竟還有如此一段佳事。”

聞聽此話,唐天定當即一陣詫異。

“那高人你可知是誰?”

承上所言,對方經(jīng)常上山采茶,又能直品百花茶,唐天定已經(jīng)信了七八分。

“那名字倒沒告訴我,我請他喝茶,他教我如何心靜踏霜,就離開了。”

“原來如此,果真是高人風范,這般奇遇,竟是一段佳話了。”

唐天定神色唏噓,難怪能做到踏霜登天,實在是人間少見,至于那高人,都是高人了,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

沈原自是不在多言,言多必失,凡事點到即止。

化圣之后,身邊多的是老謀深算之人,那些人,大多活了幾百年的,畢竟圣人可以活到千年,而平日里多少都需要和其打交道,若是沒些心思,如何應付。

下一刻,他似有所感,微微抬頭。

只見旁邊少女,眼眸微眨,帶著好奇之色。

見他視線,便也是幾分臉色發(fā)紅,嬌軀幾分繃緊。

“忘了介紹,這是小女。”

唐天定感慨間,看到女兒似乎和小兄弟有所視線交集,遂把自己的女兒拉過來,笑著介紹道。

“閨名唐姜,是我今日還愿之因,亦是我重病家人,在今天得以病愈。”

沈原當然是知道對方的情況,他不動聲色,微微抬手。

“見過唐小姐。”

唐姜紅著白嫩的臉龐,素手輕抬,端起旁邊的茶杯。

“見過沈大哥,沈大哥今日猶如天人降世,唐姜大開眼界,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二人仿佛第一次相見,一切盡在不言中。

“唐小姐風姿卓越,亦是絕代佳人。”

想到對方因絕癥而想跳河,心中同樣能明白幾分對方心思。

若是今日沒有和自己碰到,過沒多久就會潰爛而亡,如此選擇,倒是艱難。

不過,他隨口的禮貌恭維,倒是讓唐姜臉蛋再次微微一紅。

夸人的話聽多了,可是總讓她覺得俗氣,唯獨這會兒不同。

像是一灘清凈的水中流過來,她看著對方眼睛的清澈,不禁下意識幾分臉紅。

細心登山,行事說話又如此輕和,如此年輕,就做到這般心細平穩(wěn),倒是少見。

隨后,又想到此人幫助自己,如今又得了還愿,不禁心里暗道。

果然冥冥中自有天意,這福報,就該給他才是。

“今日時辰節(jié)日,皆是上佳,不僅僅我女兒重病初愈,而且還結(jié)識小兄弟這樣年輕的人,倒是不枉今日登上一望。”唐天定笑了笑。

“眼下差不多了,諸事已了,我這便攜小兄弟下山如何?”

“自是妥當。”沈原從一開始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為了拼命想要學武修行,想要去侯府成香客獲得圣器洗滌。

唐天定笑了笑,道:“那眼下我們便下山。”

幾人遂有所準備。

沈原更是打算起身。

可是就在此時,異變突起。

清風吹拂,天地之中,伴隨著陣陣奇特的鈴鐺之聲,一道幽幽聲音仿佛從九天傳來,讓人心中不免幾分混亂。

一股血色彌漫氤氳,浮在天地。

天地之間,一片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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