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鐵花又在將一切攬在自己身上,不讓一點紅出手,一點紅知他心意,輕輕點頭,目光不住在對面軍陣之中巡視。
楚留香見他神情凝重,略一思索,道:“你可是在擔心石觀音?”
一點紅頷首:“嗯?!?
楚留香帶著微笑,說道:“你放心,石觀音絕不在對面人馬之中?!彼戳岁嚽耙鈿怙L發的龜茲王一眼,接著道:“或許她根本就不會出現?!?
一點紅聞言向他看去。
他不知道楚留香為何如此肯定。
楚留香道:“我來問你,曲姑娘說過石觀音常常不在山谷之中,尤其最近,不在的時候比在的時候還多,對不對?”
一點紅點頭:“不錯?!?
楚留香道:“那么她這些時間是在哪里?”
一點紅道:“當然是在和龜茲國的那兩個叛徒在一起。”
楚留香道:“你先前曾在他們營帳之中,不也從未見過石觀音嗎?”
一點紅不由皺起了眉。
楚留香聲音忽然壓得很低,細語道:“我剛剛問過小胡,他道他曾答應龜茲王妃,如果知道極樂之星的秘密,就轉告給她。”
一點紅的眼中忽然閃過了一道光:“你是說?”
楚留香輕輕點頭,不再說話。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龜茲王已用青胡子不遠千里為他割下的,龜茲叛王的腦袋,懾住了對面的龜茲軍隊,胡鐵花和姬冰雁正打馬而出,去擒叛軍首腦敏將軍、洪相公二人。
這二人乃是龜茲叛王的得力親信,深知龜茲王縱能接納眾多普通兵將,也不會放過他們,奪路而逃,卻怎能逃得出姬冰雁、胡鐵花的追擊。
晃眼之間,大局已定,楚留香打馬飛奔,去追敏、洪二人的漢人謀士,先前識破了他易容之術的“吳菊軒”。
“吳菊軒”當然不只是吳菊軒。
他真真正正的另一個身份,楚留香當然也已猜到。
吳菊軒、楚留香,一前一后,消失在大漠之上,只留下了漫天的煙塵,一點紅遠遠看著,沒有動。
他并不擔心楚留香,也不懷疑楚留香能不能追得上吳菊軒,只是在想楚留香不久前所說的話。
如果龜茲王妃真的是石觀音,那么真正的麻煩,真正的危機,或許很快就要到了。
夜,寒風呼嘯。
如果把白天的沙漠比作火爐,那么夜幕之后的沙漠就是冰窟。
熱的時候要命,冷的時候同樣要人命。
——這簡直就像是有些女孩子,熱情的時候恨不得每一天都黏在你的身邊說上一萬句話,絕情的時候卻又拒人千里,你就算說上一萬句話,也休想被她聽進耳朵一個字去。
——要想讓這時候的她主動對你說話,更不如找個風景不錯的小河,一頭跳進去。
女孩子生氣的時候,再聰明的人也只有離她遠點,女孩子鐵了心不理你的時候,再癡情溫柔的少年也只能落寞而去。
世上沒有人知道該如何讓已經冷淡的女孩子變得重新愿意和你說話,但只要有足夠的條件,在夜晚的沙漠取暖卻并不算太困難。
——女孩子難道比無情的沙漠還更難對付?
無論如何,胡鐵花、姬冰雁、青胡子這些人這時候總是十分暖和的,因為他們正待在帳篷里,帳篷里生著爐子,爐火燒得正旺的同時,他們的手里還都端著杯美酒。
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誰都會暖和的。
帳篷很大,中央有一個長桌,一點紅和曲無容坐在一起,龜茲王坐在上首,這正是他為了成功平叛而舉辦的慶功宴。
這種宴會當然十分熱鬧,一點紅本不是喜歡熱鬧的人,但他卻還是來了,因為石觀音還未現身,他有預感,石觀音已將出現了。
龜茲國的叛亂已結束,石觀音若再不現身,她的一番謀劃,豈非將全都落空?
石觀音絕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所以她一定會出手,以她那恐怖的武功,試圖扭轉一切。
酒宴上,胡鐵花已喝了不少酒,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塊寶石高高舉起,向龜茲王道:“在下幸不辱命,替王爺拿回了這極樂之星?!?
龜茲王笑了笑,道:“壯士勞苦功高,這寶石就送給壯士作酬勞吧?!?
胡鐵花怔了怔,道:“王爺若要賞我,送幾壺美酒也就是了,這極樂之星卻太過珍貴。”
龜茲王笑道:“若在數天之前,這極樂之星確是價值連城,但現在也不過就是塊再尋常不過的寶石罷了,壯士何必客氣?”
他此話一出,不僅胡鐵花,連琵琶公主也怔住了,道:“父王這話是什么意思?”
龜茲王面露得意神色,道:“若非我先前對這寶石加倍珍視,又如何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發動五路大軍,一舉復國?”
平日里昏庸糊涂,只知享樂的亡國之君,這時候看來竟全然變了個人。
胡鐵花驚道:“原來極樂之星不過是個幌子?”
琵琶公主也明白了,撅嘴撒嬌,嗔道:“父王居然連女兒也瞞著?!?
龜茲王笑道:“你若是知道了,只怕就演的不像,別人也就不會上當了?!?
他頓了頓,接著道:“不知為何,我總覺得身邊一直有一個奸細,咱們的一切舉動全都在他注視之中,是以長久以來,時刻不敢松懈?!?
琵琶公主冷哼道:“難道女兒也會是奸細嗎?”
龜茲王陪笑:“寶貝女兒當然不是了……”
“呵呵~~好一個無道君王啊!”
突然間一聲冷笑響起,雖是冷笑,卻嬌媚誘人,更仿佛帶著種別樣魔力,每個人聽到這笑聲均覺一股悚然之意自心底升起,似乎被一只來自九幽地獄的幽魂盯上了一般。
接著冷風驟起,驀地吹起了帳篷那厚重的簾子,一道白衣人影隨著冷風,輕飄飄的飄了進來,自始至終,除了衣裙飛拂,再也沒有半分動作。
姬冰雁明知來者不善,卻還是幾乎忍不住要喝出彩來。
單只這手如鬼似魅的輕功,已足可將在場所有習武之人徹底折服。
胡鐵花更早已看得呆住。
——讓他發呆的,當然不止輕功,還有施展輕功的人。
王妃!龜茲王妃!這人赫然竟是龜茲王那體弱多病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