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現身
- 楚留香之一點紅
- 夜雪酒
- 2075字
- 2025-02-12 07:10:30
將近黃昏,已是黃昏。
黃昏獨有的暮色籠罩著小城,最熱鬧的東城門人影已疏。
黃昏無疑是一天中風景最好的時候,落日的光輝照映著云霞,照映著山坡,照映著林木,一切的事物仿佛都染上了一層美麗的金色光輝。
但黃昏也正是一天中最后光明的時候,黃昏到來,也就意味著夜幕將至,意味著集市疏散,人回家,鳥歸巢。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夕陽之下,兩匹快馬急馳而來,馬上人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女的秀麗,一人身背長槍,一人斜挎單刀,并騎而行,終于在日落之前入城。
入城后牽馬而行,男的劍眉星目,神光熠熠,女的孤傲凌霜,有如寒冰,一路上有江湖人士見了,均自覺退避而走,不敢當面,只因這兩人雖然面生,卻必定是一等一的高手,只要不是誠心要找麻煩,誰也不會前去招惹。
此城客棧除了樓上樓下,還有數個跨院,二人包下最后面的一個院子,牽馬而入,閂好門,從馬上取出一個包袱,便即進屋,約莫半個時辰,屋門打開,走出的卻是一個粗衣陋裙,面色蠟黃的婦人。
這屋里絕絕對對只有那騎士男女兩人,這婦人又是從何而來?
婦人眼神如電,左右一掃,隨即走入對面廂房,再也未出。
第二天一早,兩間房門同時打開,這一次從先前那房中走出的卻是一個須發披散,面色黝黑,寬肩闊背,黑衣黑靴的江湖漢,江湖漢扛著長槍,婦人挎著單刀,二人便從后門而出,也不騎馬,行走于人流之中,儼然就是一對行走江湖的武林夫妻。
——先前那兩個男女騎士呢?
……
正午,烈日。
烈日之下,山野僻道之上,一棵巨樹蔭下,兩個人靠樹而坐。
這是一男一女,男的粗獷威猛,女的嬌小秀氣,他們的手邊各自放著兵刃,是一根齊眉棍和一對柳葉刀。
四下寂靜,絕無人聲。
女子道:“這已經是第七天了,看起來你的那些老伙伴們本事并不怎么大。”
男人嘴角帶著微笑:“咱們七天換了九樣裝束,還有什么人能追得到咱們的蹤跡?”
女子得意一笑:“石觀音的易容術天下無雙,我雖然只學到些皮毛,手頭也沒有頂好的材料,簡單的改變下外貌,卻還是做得到的。”
男人道:“再將就幾天,等到了江南,他們就更找不到我們了。”
他道:“我昔年學劍就是在江南,每年我們聚會的地方也在那里,那個人精明一世,怎么也不會想到我們居然敢到他眼皮底下去。”
女子重重點頭,秀目之中綻放出美麗的神采。
這兩個人當然就是一點紅和曲無容。
他們自那破廟離開,曲無容便獨自到附近縣城置買了脂粉等簡易的易容用具,隨后趕路之時,幾番改扮,這一日來到此處,四下無人,才終于稍為放松。
休整之后,再度上路,一連走上大半天的時間,才終于又到了一處縣城。
黃昏,又是黃昏。
城門口熙熙攘攘,或為出了一天攤急著回家的鄉下農人,或為行了一天路急著進城休整的客商路人。
兩撥人雖進出不同,卻井然有序,這正是多年以來早已形成的秩序——農人讓商人、商人讓武人。
一點紅和曲無容的裝扮的是武人,所以他們可以走在最中間,最先走。
他們沒有謙讓——行腳的武人很少懂得謙讓,尤其在面對農人和手軟腳軟的商販的時候,他們想不引人注意,就不能反常。
他們兩個走在最前面,后面還跟著許多其他要進城的江湖人,或為鏢客,或為游俠,身份不同,卻有一樣相同——急切。
反常的急切。
一點紅和曲無容已走的不慢,后面的人卻還是一個勁的往前涌,有兩個人甚至幾乎要貼上了一點紅的后背。
一點紅在江湖上走南闖北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急的人。
如此著急,為何不以輕功飛躍先走?
這很不對勁。
一點紅目光瞥到了前面道旁站著的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小販的目光本在注視著他,與他眼神交匯,立刻順勢向下,看向地面。
“不對勁。”
一點紅小聲對曲無容說。
接著又看向小販的手,小販的手握著冰糖葫蘆的長桿,一點紅盯著他的手指,他的手法。
一點紅不知道這是不是正統舉冰糖葫蘆最省力的手法,他不是賣冰糖葫蘆的,他是殺手,是劍客,他只能看出來,這樣的手法,不像是握木桿,像是握劍,殺人的劍!
一點紅瞳孔收縮,目中已綻出殺氣。
他又想起了小販適才看著他的目光,想起了當初在大漠上,楚留香易容被無花和尚識破之時,無花所說的話——“一個人的面貌、膚色、聲音都可以改變,只有兩眼之間的距離,卻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他想到小販兩眼間的距離,他以前從未刻意留心過別人兩只眼睛間的距離,卻銘記著他所認識的每一個人的眼睛、眼神。
小販的眼睛,逐漸和他記憶中的一個人的眼睛重合。
“他們來了。”
這是動手前一點紅對曲無容說的最后一句話。
他剛說出這一句話,另一邊的一個農夫就忽然挺起手中的木叉,向他刺了過來。
叉是農家最常見的挑木秸,挑雜草的叉。
最平平無奇的叉。
農夫的手也只是輕輕往前一送,絕對沒有任何精妙的招式使出,但這一送,已足以刺殺世上至少九成的高手。
最平平無奇的手法,也就正是最精妙的手法。
勁風驟起,迎上木叉。
一點紅注意到小販之后,就已有了防備,有了防備的一點紅,絕不在那“九成高手”之中。
齊眉棍與木叉相擊,“喀”的一生脆響,木叉頂上三股叉刃便即斷碎。
農夫坐胯擰腰,“嗤”的一聲,已化作木棍的木叉就向一點紅點了過來。
這一下的手法依舊簡單、有效,直擊要害。
曲無容敏銳的察覺到,農夫一刺而出,只有手腕抖動,手肘之上的部位絲毫未動。
這不是叉法,更不是棍法,是劍法,和一點紅的劍法同源的殺人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