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朝議（一）

大澤國都·昊方城。

在徐長卿的浩氣化身，在巫神教青鱗軍的軍魂，以及刑戰聯手之下，不得不選擇自爆的那一刻，觀天樓之上，監正眼前浮現出了一幅大澤九州堪輿圖，其中青州·漓江城所在的那一塊區域，徹底變得暗淡無光。

而在皇宮當中，隨著漓江城的失陷，大澤氣運變化之下，卻是有著一些異象出現了，影響到了龐大的皇宮建筑群。

九重宮闕在晨霧中蟄伏，琉璃瓦脊上凝著霜華，盤龍金柱自漢白玉基座拔地而起，龍爪深陷石紋。紫氣自太淵殿藻井垂落，將七十二枚懸空銅鈴染成赭色，檐角嘲風獸口中銜著的夜明珠尚泛冷光，映得往來宮人玄色深衣上銀線暗紋忽明忽暗。

三丈高的蟠龍紋青銅鼎溢出青煙，裊裊攀過三重丹陛，按理說，大澤皇宮匯聚九州氣運，自大澤開朝以來，就一直都是氣候宜人，從未有過冰霜，但是此刻，執金吾衛甲胄相擊聲驚碎了游廊冰棱，卻在觸及正殿玉階時驟然凝滯——掌印太監立在纏枝蓮紋銅門兩側，手中拂塵尾梢分毫不顫，蒼老眼皮下藏著刀鋒，將任何多余聲響絞殺在喉間。

御道兩側的狻猊石像爪下壓著前朝玉璽殘片，龍睛以東海鮫珠鑲嵌，漠然注視著魚貫而入的朱紫公卿。他們腰間玉組佩被施了禁言咒，流蘇垂墜如冰瀑凝固。當值翰林跪在萬字團壽紋金磚上謄寫詔書，筆尖懸在澄心堂紙三寸之上，墨汁將滴未滴。

穹頂彩繪的應龍突然轉動豎瞳，金鱗泛起漣漪。九十九級龍尾御階盡頭傳來玉磬清音，九龍屏風后隱約現出十二章紋冕服的一角，百官脊柱彎折的弧度頓時深了三分。飛檐垂下的銅鈴無風自動，卻在即將發出聲響的剎那被無形氣勁扼住咽喉，只余金漆剝落的鈴舌徒勞震顫。

地脈龍氣自龜背紋地磚縫隙滲出，纏繞在蟠龍柱間凝成淡金薄霧。掌燈宮女提著嵌有避塵珠的宮燈沿墻根游走，燭火在接近正殿時驟然矮了半寸，將她們繡鞋上的纏枝蓮暗紋映得如同鬼爪。

按理說，皇宮縱使森嚴，但是理應堂皇，國運龍氣之下，更應該是掃蕩萬千邪祟鬼魅，不應該有這等感官出現。

“可恨，狼子野心！”

大澤帝皇·李永澤負手立于鎏金龍椅前，玄色龍紋袞服在國運紫光中泛起星辰般的碎芒。九旒冕冠垂落的玉藻輕晃，遮不住那雙含納山河的丹鳳眼——眼尾似劍鋒斜飛入鬢，瞳孔深處流轉著紫金氣運凝成的龍影，垂眸時如寒潭映雪，抬目時驚雷裂空。濃黑劍眉壓著眉骨，在眉心處被半透明的氣運龍紋貫穿，每道褶皺都似鐫刻著皇朝的興衰秘錄。

袞服廣袖以金蠶絲織就九爪盤龍，鱗片隨著呼吸泛起液態黃金般的漣漪，肩頭玄狐裘被氣運凝成實質的罡風掀起時，隱約露出內襯里繡著的八十一枚龜甲卦象。腰間懸著的山河劍未出鞘，劍柄上纏繞的玄色流蘇竟由無數細小的國運符文編織而成，隨步伐輕擺便震碎三丈外的浮塵。

當他踏過玉階時，腳下自動浮現出十二道氣運凝成的赤金龍影，纏繞著繡滿星圖的曳地袍角，左側臉頰被氣運長河映出半透明質感，能看到皮膚下流淌著液態的紫金光芒，右半張臉卻籠罩在玄鳥騰空的陰影里。最懾人的是額間那道似裂非裂的豎紋，每當皇朝氣運翻涌，便有半截龍角虛影刺破血肉，懸停于虛空吞吐萬里河山精粹。

在李永澤的前方，九州堪輿圖實體被國運托舉，如監正身前的一般，那象征著漓江城的一角已經徹底灰暗，而這樣的變化，讓在場的王公大臣們明白：“漓江城失陷了！”

在奉天殿的兩側，首輔·司馬懷瑾、大元帥·聞天正二者亦是眼神出現了一絲絲波動，而百官與武將們，低頭之間，好似也有著諸多情緒與心思在流轉。

“元帥，漓江城為何會失陷！？難道青州軍已經死光了么！？”

丹陛之上，李永澤那口含天憲的話音響起，頓時，大殿之內好似有著龍吟咆哮，天威席卷，百官們只覺得身上好似有著重擔壓下，脊背都不由得彎了三分。

位列武將最前方的大澤皇朝兵馬大元帥·聞天正，有著皇權特許，披甲持劍入殿，玄鐵獸面吞頭鎧邊緣泛著暗金色澤，兩道劍眉斜飛入鬢，眉骨處橫亙著半指長的舊疤，將那雙目似寒星的眼眸襯得愈發凌厲，四十載沙場風霜在面龐刻下如刀削斧鑿的紋路，下顎蓄著寸許青髯，每根須發都似淬煉過的鋼針，披著猩紅火云紋大氅的魁梧身軀穩若山岳，玄色鎖子甲每一環扣都嵌著饕餮吞兵符，肩甲處盤踞的青銅睚眥獸首正吞吐著森冷兵煞之氣。

骨節分明的右手按在玄鐵重劍吞口處，甲胄縫隙間隱約可見暗紅血沁。當那雙蘊著鐵馬冰河之氣的眸子掃過九州堪輿圖時，大殿當中的三十六盞青銅夔牛燈竟齊齊明滅震顫，仿佛百萬旌旗獵獵之聲凝在眼波深處，額間赤金抹額嵌著的隕鐵軍紋忽明忽暗，與周身流轉的八道兵煞罡氣相合，恍惚間似有金戈破空之聲自聞天正的脊椎大龍處節節攀升。

“陛下，青州軍必定會收復漓江城！”

聞天正開口了，聲音好似金戈鐵馬，帶著不容置疑，以及無比的堅定，好似必定會實現。

丹陛之上，李永澤那蘊含國運金光的眸子，好似要看透聞天正，一時之間，奉天殿之內，氣氛凝重到了極點，但凡修為弱一些的百官，此時此刻，好似連自身呼吸都要凝滯了。

“希望青州軍莫要辜負了大元帥的期望！”

隨著李永澤的開口，奉天殿內部的空氣好似才繼續流動了起來。

“啟稟圣上，巫神教狼子野心，竟然敢公然出兵，臣請命，帥軍出征，以顯煌煌天威！”

就在此刻，聞天正向著李永澤躬身請命，頓時，整個大殿之內，好似有著一陣陣吸氣聲出現，似乎都在驚訝，不對，應該說是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