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賀梧仙就著張府后院的一棵矮樹，悄無聲息地翻墻離開，來到了寒山縣中的一處暗巷。

這是寒山縣中的下九流聚集之處，名為泥渠巷子。

賀梧仙跟人打聽過這里的許多消息，可他卻是第一次親自過來。

掏出黑布，將頭臉用遮住，他便進了這泥渠巷子。

一番觀察，他找到了倒賣珍稀物品的鋪子——

一間藏在下水渠旁邊的破落酒肆。

木門上的細紋里藏著陳年泥垢，店牌字跡模糊，歪斜著靠在門框上。

賀梧仙伸手推門。

嘎吱一聲，他進了屋中。

昏暗的屋內，擺設與尋常酒肆類似。

柜臺后坐著個老頭，看那樣子牙都快掉光了，一旁墻角有兩個漢子蒙面靠著，像是在打盹。

兩個蒙面漢子，應是這店中鎮場子的人，而那老頭，便是掌柜。

柜臺上，一盞油燈亮著一絲火光，火苗搖曳之間，僅有幾人的屋中影影綽綽。

賀梧仙記起自己打聽到的情報，也不出聲，沉穩地走到柜臺前，低聲問道，

“天黑了嗎？”

這句看似突兀的話，卻是一句黑話，意思是要買稀奇東西。

柜臺后的老頭聞言，聲音沙啞。

“可帶了火燭？”

聞言，賀梧仙伸手入懷，摸到早已換好的半塊銀錠，露了個銀錠的角。

老頭見到火光下泛光的銀色，終于咧嘴一笑，露出了口中幾乎爛完的黃黑色牙齒...

片刻之后，賀梧仙手里提著個黑布包裹，從泥渠巷子中走了出來，鉆入了一旁的巷口之中。

未走多遠，他便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味道。

夜風是從身后而來的，而在夜風之中，有一股子淡淡的別樣味道。

有人跟上來了。

那味道...有點像剛剛泥渠巷子里打過一個照面的兩個蒙面漢子。

意識到這一點，賀梧仙卻不動聲色，依舊穩步走著，走的卻不是回張府的方向。

若隱若現的腳步聲中，賀梧仙穿過了昏暗的巷子，往斜里一拐，便進了一個更為幽深的巷子。

這里有些狹窄，不是正街。

又是深夜，更是無人前來。

月黑風高，幽街暗巷，正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很明顯，賀梧仙身后跟著的那二人也是這樣想的。

他們不再掩飾腳步，而是快速追上前來。

賀梧仙往前再走幾步，正要回頭動手。

就在這時，他的耳朵微微一動，聽見了其他的聲音。

“張...這次...不錯...不愧是典書吏...”

有人在巷子更深處，還不止一個人。

賀梧仙動作一頓。

他運起輕功草上飛，又無聲地快速向前幾步，遠遠地看見了一個有些矮的人影。

那個身形...是張寬。

“說好的報酬呢？你們聽風樓的不會賴賬吧？”確實是張寬的聲音。

而在張寬的身前，還有兩個身著夜行衣之人，剛剛那句沒聽清的話，就是其中一人所說。

賀梧仙心知，自己此刻若是出手干掉身后二人，定要發出動靜，乃至被張寬身前的兩人發現。

自己聽到了這些人的事情，對方絕不會輕易作罷。

到時要是被前后夾擊，就不美了。

心中念頭飛速閃動，他有了決斷。

回頭瞥了一眼，身后二人已經追來，不過二十步距離。

賀梧仙運起輕功，腳尖一點，便借力上了屋檐。

隨手摸起一片青瓦，往地上一扔。

啪嗒！

瓦片碎落，不遠處的兩個身穿夜行衣的黑衣人瞬間發現了這邊的動靜。

“誰？！”

而這時，兩個追上來的蒙面漢子也猛然反應了過來。

剛剛賀梧仙買東西之時，雖然黑話切口一點不錯，可那語氣、身形都不是熟人，一看就是個雛兒，第一次來泥渠巷子。

既然如此，他二人只要追上賀梧仙，就可以隨意拿捏。

將人打暈、乃至打死，再把東西帶回鋪子里，那就又是白賺半錠銀錢。

可現在——

他二人被坑了！

賀梧仙伏低身子藏在房頂，將下面巷中情況看的清晰。

僅僅半個呼吸時間，兩個黑衣人就竄了過來，將兩個正準備逃離的蒙面漢子給堵在了巷子里。

沒有言語，雙方一見面，就是刀兵相向。

那兩蒙面漢子見勢不妙，手中忽地拋出半袋石灰，將本就昏暗的巷子里擾得難辨敵我。

隨后，他二人將袖中暗器、短刀抽出，便要射出暗器、砍上個幾刀。

這是下九流打架的經典招數了。

可今夜，這兩個黑衣人卻不是好糊弄的。

揚起的石灰僅僅阻擋了他們一瞬間的視線。

叮叮當當，刀身磕碰暗器的聲音響過，凌厲的刀鋒就已經朝著兩個蒙面漢子斬去。

巷子里兵器碰撞聲接連響起，又有刀鋒入肉聲傳來。

待到石灰散去，賀梧仙便從上方看見了此刻局面。

兩個黑衣人倒了一個，臉色青紫，估摸著是被兩個漢子的淬毒暗器所傷。

剩下這一人，衣服被劃開一道口子，身周經脈中卻有微薄內氣在胡亂竄動。

這居然還是個剛入品的九品武者。

雖是九品，可他也已經中毒了，只是用內氣壓制毒素蔓延，這才能保持一定的戰斗力。

而那兩個蒙面漢子，已經有一個栽倒在地，血染脖頸，手中暗器和短刀都掉落在血泊之中。

另一個則是被砍到了大腿，坐倒在地，將手中武器扔在一旁，接連求饒。

“爺，誤會，誤會啊...”

可他的求饒聲如此蒼白。

那入品的黑衣人抬起手，刀鋒抵在蒙面漢子的喉嚨前，刻意壓低聲音問道，

“你們是什么人？”

“泥渠巷子！我們是泥渠巷子的，真不是...赫赫...”

漢子的后半句求饒的話還未說出口，喉嚨就是一涼，口中卻已經有鮮血涌出。

儼然是黑衣人的刀已經將其割喉。

漢子捂著自己的喉嚨，靠在身后的墻上抽搐著，目光卻看向了黑衣人身后。

黑衣人看著這漢子的眼神，忽覺不對。

他轉身看去，就看見剛猛的一拳迎面而來。

“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