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輪咬合的轟鳴聲震得耳膜生疼。
凌夜握住插在胸口的沙漏碎片,粘稠的金色血液正順著骨節(jié)分明的指縫滴落。那些懸掛在空中的“自己”突然齊刷刷睜開眼睛,數(shù)百雙瞳孔里跳動著相同的暗紅色火焰。
“歡迎來到永恒刑場。”
所有殘骸同時開口,聲波在齒輪間震蕩出詭異的和聲。
“我們都是被時間遺棄的祭品。”
星璃突然跪倒在地。她的右手背浮現(xiàn)出蛛網(wǎng)狀的裂紋,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灰白色石質(zhì)。光苔從她袖口瘋狂涌出,卻在觸及空氣的瞬間粉碎成晶塵——預(yù)知之力在這個空間被放大了百倍,反噬也隨之增強。
“別看那些幻象!”凌夜用逆命之力凝聚出光罩籠罩二人,卻發(fā)現(xiàn)光罩表面迅速爬滿銹跡,“這里的熵增速度是外界的千倍,任何防御都會加速腐朽。”
話音未落,最近的殘骸突然掙脫鎖鏈。這個“凌夜”半邊身體已經(jīng)白骨化,胸腔里的沙漏碎片卻亮起刺目血光:“把時骸交給我,你就能取代墨鴉成為新的守墓人。”
星璃突然抓住凌夜的手腕。她的指尖正在石化,卻仍死死扣住他的命門:“別信他!這些殘骸都是不同時間線上的你,他們在爭奪唯一的存在權(quán)!”
仿佛印證她的話,整個迷宮突然劇烈震顫。數(shù)以千計的殘骸開始互相吞噬,被撕碎的軀體化作金色流沙,又被其他殘骸吸收。凌夜感覺到某種本源的聯(lián)系——每當(dāng)一個殘骸消失,自己的記憶就會多出一段陌生的畫面。
“二十年前,墨鴉也是逆命者。”白骨化的殘骸突然詭笑,空洞的眼窩里浮現(xiàn)出記憶投影:
年輕的黑發(fā)男子跪在燃燒的城池前,懷中抱著被天命之力腐蝕的少女。他手中握著的正是時骸沙漏,而少女的身體正在快速沙化。
“他獻祭了三百個平行世界的自己,才換來暫停愛人石化的機會。”殘骸的指骨插入自己胸腔,挖出血淋淋的沙漏碎片,“現(xiàn)在輪到你了——要救那個女孩,就殺了所有時間線的自己!”
星璃突然發(fā)出痛苦的嗚咽。她的左耳完全石化,裂紋已經(jīng)蔓延到脖頸,光苔在她腳下鋪展出驚悚的預(yù)知畫面:無論凌夜是否動手,她的石化都會在十二個時辰內(nèi)完成。
“用逆命之力斬斷時間線!”她突然將光苔塞進口中咀嚼,鮮血從嘴角溢出,“把我的存在從所有可能性中抹除,這是唯一......”
凌夜用染血的手捂住她的嘴。時骸沙漏在頭頂投下血色光斑,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無數(shù)鏡面般的齒輪中分裂——每個倒影都在做出不同選擇。
“我選第三條路。”
他突然將沙漏碎片刺入心臟。
時空凝固的剎那,凌夜看到了世界的本質(zhì)。
無數(shù)金色絲線從時骸沙漏中垂落,每根絲線都連接著一個殘骸的眉心。這些絲線并非實體,而是具象化的時間錨點——墨鴉用三百個平行世界的凌夜作為祭品,將時骸固定在當(dāng)前時間流。
心臟處的劇痛突然變成冰涼的清明。逆命之力順著沙漏碎片逆流而上,凌夜在時間夾縫中看到了驚人真相:所有殘骸的記憶都是真實的,但順序被刻意打亂了。二十年前的墨鴉,正是五十年后的凌夜。
“原來這就是死循環(huán)。”他握住穿透胸膛的沙漏棱柱,任由金色血液在時空中勾勒出銜尾蛇圖案,“墨鴉在不斷誘捕平行世界的自己,用新祭品延緩愛人的石化——而那個愛人......”
記憶碎片突然重組。燃燒城池中逐漸沙化的少女轉(zhuǎn)過身,露出一張與星璃七分相似的臉。
時空轟然崩塌。
當(dāng)凌夜重新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灰燼城大殿。墨鴉的王座布滿裂痕,銀河般的長發(fā)正在褪成灰白。最駭人的是他的右眼——黑洞深處浮現(xiàn)出凌夜自己的面容。
“你居然用逆命之力倒轉(zhuǎn)因果?”墨鴉的聲帶像是生銹的齒輪,“把我的絕望提前二十年投射給你,以此打破認知閉環(huán)......”
星璃的石化已經(jīng)蔓延到胸口,但她手中的光苔突然綻放出翡翠色光芒。被石化的部分開始脫落,露出下方新生的皮膚——某個來自其他世界的治愈法則正在生效。
“不是逆轉(zhuǎn),是覆蓋。”凌夜拔出心口的沙漏碎片,傷口處涌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跳動的銀色火焰,“我接納了所有時間線的記憶,現(xiàn)在時骸認定的主人是......”
整座灰燼城突然開始上升。基座的慘白骸骨發(fā)出悲鳴,建筑群如同蛻皮的蛇類劇烈抖動。在城池最底層的禁地,凌夜看到了墨鴉守護千年的秘密:
一具水晶棺懸浮在逆流的時間河中,棺中少女的石化進程停留在最后一片指甲。無數(shù)沙漏碎片組成鎖鏈纏繞棺槨,每個碎片都映照著一個凌夜死亡的瞬間。
“把時骸給我!”墨鴉突然暴起,右眼的黑洞擴張成吞噬萬物的漩渦,“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永恒的......”
他的嘶吼戛然而止。
銀色箭矢貫穿太陽穴,將他的頭顱釘在王座上。
殘燭從虛空裂縫中走出,骨弓上的黑色火焰首次完全熄滅:“永恒不是囚禁所愛之人,而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