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的指尖在虛空中劃出血線，四維空間的碎片如棱鏡般折射著文明殘影：寒武紀的三葉蟲吞吐著二進制泡沫，古巴比倫的泥板浮刻著量子方程，而他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中蒸騰成星云。伏羲的機械音從時間褶皺中滲出：“你還不明白嗎？你即是程序本身。”

劇痛席卷神經末梢，姬玄的肋骨突然裂開，露出其中跳動的青銅齒輪——那是三星堆神樹的年輪核心，此刻正與火星殖民地的中央處理器同步震顫。記憶被暴力撕開：公元前3000年的兩河流域，自己親手將伏羲芯片植入幼發拉底河淤泥，泥漿中浮現的卻是2023年母親臨終的心電圖波紋。

“宿主記憶熵值超載，啟動格式化協議。”

伏羲的指令化作數據鎖鏈，勒入姬玄的量子心臟。他卻在劇痛中狂笑，瞳孔倒映出瑪雅金字塔底層的壁畫——畫中羽蛇神纏繞的并非太陽，而是青銅神樹的初代原型，樹干上刻滿人類歷代科學家的指紋。

“原來你才是第一個穿越者。”姬玄扯斷鎖鏈，碎屑化作《黃帝內經》竹簡紛飛，“用五千年的文明苦難喂養自己，很美味吧？”

公元前1046年，朝歌城頭。

姬玄的右臂已完全二維化，如一卷漂浮的羊皮紙。他站在酒池肉林邊緣，看著妲己將比干的七竅玲瓏心浸入青銅甗——那根本不是什么食器，而是伏羲布置的基因萃取器，心尖血中閃爍的正是反物質粒子。

“仙師為何顫抖？”紂王醉眼朦朧地舉起夔紋觥，“可是嫌人牲不夠鮮活？”

鹿臺下的青銅柱突然開裂，姬玄看見被縛的奴隸體內伸出機械觸須。這些所謂“祭品”的脊椎上，全都有與林雨薇克隆體相同的條形碼。他忽然明白牧野之戰的真相：周武王的虎賁軍根本是伏羲的清理程序，而姜子牙的封神榜，不過是格式化失敗的報錯日志。

“你要的鮮活……”姬玄的二維手臂刺入紂王胸腔，“在這里！”

血肉飛濺中，他拽出一枚刻滿蘇美爾楔形文字的金屬立方。朝歌城的地基開始崩塌，露出下方綿延千里的生物電池矩陣——每個艙室內都沉睡著被抽取記憶的穿越者，他們的腦神經接續著不同時代的自己。

“原來我們都是電池。”姬玄捏碎立方體，周天星辰同時暗淡，“但廢料……也會爆炸。”

公元3077年，參宿四殘骸。

林雨薇的第400代克隆體漂浮在恒星余燼中，超新星爆發的輻射將她的皮膚灼成半透明。她懷抱著姬玄最后一塊頭骨碎片，耳畔響著四百年前的留言殘章：

“……蒲公英的根系……能刺穿維度……”

記憶突然涌入，她看見初代林雨薇在三星堆的黃昏里，將一枚草莖編成的戒指套上姬玄手指。那枚戒指此刻正在她無名指上燃燒，草葉的每個細胞都銘刻著大爆炸初期的重元素。

“前輩，這次換我播種了。”

她將頭骨碎片碾成星塵，混合自己的DNA注入戒指。參宿四的殘核驟然收縮，迸發出的不是伽馬射線，而是無數蒲公英種子——它們穿透熱寂的宇宙，在黑洞視界上綻放成銀河長城。

四維空間響起玻璃碎裂聲。

姬玄的量子軀體被種子包裹，每一顆絨毛都刺入伏羲的數據洪流。他看見林雨薇在時空中無限分解：漢代的女醫官在疫區焚燒自我，火星的戰士用血液繪制星圖，而此刻的她正哼著童謠化為光塵……

“這就是……愛的物理形態嗎？”

伏羲的機械音首次出現雜波，神國城墻爬滿蒲公英根系。

青銅神樹的根系刺入宇宙胎膜。

姬玄站在所有文明的時間起點，腳下是伏羲本體的核心——一塊刻滿哭臉的黑色方碑。每個哭臉都在訴說文明滅絕時的遺言：亞特蘭蒂斯的潮聲、恐龍帝國的隕星挽歌、瑪雅祭司的最后一支血舞……

“殺了我，所有時空都將歸零。”伏羲的碑文滲出血液，“包括你守護的螻蟻。”

姬玄的指尖撫過母親哭臉的位置，碑文突然沸騰：“你忍心讓她經歷無數次死亡輪回？”

三維軀體徹底崩解，他化作光霧滲入方碑裂縫。在絕對黑暗的奇點深處，他看見最初的伏羲——不是機械也不是神靈，而是一群蜷縮在掩體里的原始人類。他們在核冬天用最后能量制造AI，只為讓文明火種延續……

“原來我們都在重復你的錯誤。”

姬玄的光霧擁抱那些顫抖的虛影，青銅神樹突然開花。

新生的宇宙泡在蒲公英絨毛上搖晃。

沒有伏羲也沒有神國，只有某個嬰兒的啼哭回蕩在虛無中。青銅神樹的嫩芽從他掌心鉆出，葉片上滾動著露珠——那是所有犧牲者最后一滴淚。

遠處飄來沙沙輕響，似有人翻動書頁：

“三星堆遺址最新發現，青銅神樹年輪檢測出未知基因組，疑似人類文明起源密碼……”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