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鐲。

尹無恨看看錦盒中的玲瓏剔透，光華灼目的鐲子，眉目色舞道：“任憑他們在外折騰的天翻地覆，卻不知這流芳鐲早妥妥落入我們手中！”

百里辰風，仍是那副英俊儒雅的姿態，風雨不動安如山般坐在他的對面，淺淺飲著杯中的半盞清茶。良久抬眸看他：“你別忘了，那眉姬和這流芳鐲千絲萬縷的聯系，只要她做法召喚的話……”

尹無恨促狹的笑道：“你也忒小看師兄的能耐了！”

百里辰風愣了愣，隨機啞然失笑道：“師兄你這招栽贓嫁禍做的真是……”想了想，又補充道：“高明。”

尹無恨玩笑道：“你說師兄我容易么？既要防著天水心的追蹤，還要防著隱盟的明樁暗探，哎，難得能將他們湊到一塊，想必能有不小的熱鬧來瞧了。”

此時百里辰風聽了尹無恨的話，搖頭輕笑，隨即又輕聲嘆道：“但愿吧，我已經見過重華了，那丫頭和阿貍都在他那兒。”頓了頓又補充道：“很好。”

“那就好。”

尹無恨下意識地扔出三個字，說完才意識到什么，忽然不再說話。

百里辰風豈會不明白他的擔心，故作輕松的笑道：“師兄不必為我擔心，這么多年以來，我被那丫頭吵得也有些累了。”

尹無恨眸光輕遮，轉瞬攏下滿眼的波瀾詭譎，只剩風輕云淡的期待，“那隱盟的事情你——”

百里辰風自顧自地替他接了下去，道：“他肯告訴我利用流芳鐲找到流觴的方法，也算仁至義盡了。”

尹無恨的臉色忽然嚴肅起來：“難道他不愿意和我們一起去取流觴？還是有什么別的打算？”

百里微微搖頭不語。

重華與隱盟的關系實在是斬不斷，理還亂。雖然隱盟在他最需要支撐的時候背叛了他，但他始終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隱盟覆亡！

不過此時尹無恨可沒心思去管這些了，有些惶惶不安的情緒：“沒他帶路怎么成？！那隱盟又不是冥域，可以任由我們馳騁縱橫？”

想到冥域中的歲月，百里辰風有些微微失神。

尹無恨在他耳畔重申重華對隱盟之行的重要性：“流觴可是隱盟的鎮族之寶，何況那隱盟隱于重巒、歧途和迷霧之間，本身就是個地勢險峻的所在，若是沒有個熟知根底的人，一個不留神，就可能永遠被那些孤魂夜魄束縛在那里，甚至是灰飛煙滅！”

百里辰風的目光似有若無的拂過那方簡易至極的鐲子，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師兄也不必如此悲觀，我們不是還有流芳在么？”

這流芳鐲便是千年前從流觴上分離出的碎屑，也可以說兩者是同系連枝。即便沒有重華的指引，他們也必能靠著這份聯系找到流觴，只是時間長短，曲折多少的問題。

恰好，如今他們也算時間充足。

尹無恨也將目光轉向了流芳鐲，就在這時，他才流芳鐲上竟然彌漫出絲絲縷縷的霧痕，它似乎是察覺到轉向自己的凌厲目光，正極力的縮回鐲子中。那姿態像極了虛弱地、即將散盡的靈魂。

“這——”

尹無恨如獲至寶般，小心翼翼地盯著繚繞在那方鐲子附近的霧氣，半晌道：“這——這隱盟竟然能將殘破至此的一縷魂魄保存在這方鐲子中！”

這縷魂魄究竟是何人所遺？又是被何人用這等手段貯存起來？倘若自己收藏的那些寶貝也能作為魂靈的依附的話……想到這些，尹無恨莫名的興奮。

百里辰風看著滲進鐲子中的那縷魂魄，許久才淡淡補充道：“或許是眉姬吧。”

尹無恨對百里辰風的觀點嗤之以鼻：“眉姬？照這么說也就是隱盟的手段了？沒想到千百年了，隱盟竟然有這樣的人才！”

百里辰風看他越扯越沒有邊際，似是謙虛的詢問道：“師兄覺得這縷幽魂改如何處置？”

尹無恨道：“當然是仔細留著了。”說到這兒他對百里辰風眨眨眼：‘難道你就不想弄清楚它為何被困在這流芳鐲內？”

百里辰風默不作聲。

尹無恨繼續循循善誘道：“也許我們能通過這縷幽魂，得知流芳鐲的事情。再有甚者，也許我們能從她身上找到流觴的所在！”

百里辰風也不爭辯，只淡淡地說道：“當年眉姬便叛出隱盟，或許就是因為她知道了流觴的秘密。”

尹無恨見他轉移話題，便知他默許了自己對這流芳中幽魂的處置方式。心中自是一喜，然而瞧見那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實在忍不住打擊幾句：“她既然馴服了流芳鐲，流觴的秘密自然是瞞他不過的！就這，也值得師弟你大費周章的推敲演算？！”

百里辰風詫異的看他一眼：“哦？”

尹無恨笑道：“定是他們作惡多端招致上天詛咒唄！于是不知從哪兒找來的這“流觴”神跡才保得他們族人無虞。然而當他們不知悔改，直到惡貫滿盈，連流觴都無力保護時——”頓了頓又自以為是地補充了句總結：“這凡事哪皆有因果！”

百里辰風挑挑眉：“你最近是不是故事看多了？”

尹無恨看向他促狹的笑笑：“難道師弟心中不是這樣認為的？我看那【異聞集錄】沒有一篇不是關于因果的……”

百里辰風心中微沉，面上卻笑得一如既往地溫和起來：“當然，凡事有因果。譬如師兄趁火打劫帶走楚宮珍寶是因——”

風靈兒緊追不放是果！

只可惜他話還未說完，尹無恨臉色立刻黑下來打斷道：“算了，我總是說你不過，我們還是商量下怎么取回流觴吧！”

那流觴對于隱盟來說，是賴以生存的希望。隱盟上下必定會以命相搏。

想到這兒，百里辰風的眸子暗了暗，不過隨即恢復了平日的光亮，堅韌而執著。因為他同樣有不得不得到流觴的理由，為了這個理由，赴湯蹈火，他也在所不惜！

就當尹無恨以為他要繼續沉默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了：“當年眉姬在隱盟的秘境窺探到什么，我自然不曉得。不過這次隨著流芳的遺失與出世，她必能又落回隱盟的視線中。”

尹無恨閑閑地扯了扯唇：“啰嗦這么多，你不就是想說，現在是我們動手的絕佳時機，不能錯過么？”

百里辰風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道：“知我者，師兄。”

尹無恨看見他的笑，忽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哀嘆道：“每次你對我這樣笑，我便覺得自己快倒霉了！”

百里辰風道：“既然這樣，就煩勞師兄陪我先往隱盟探上一探吧？”

尹無恨擠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么說我非去不可了？”

百里辰風頷首道：“你還有別的選擇么？”

尹無恨想著緊追不放的風靈兒，生硬地扯了扯唇角，生硬地吐出兩個字：“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