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一端了上來。
灌湯黃魚用的是昂貴且產(chǎn)量稀少的野生大黃魚,菜品將魚肉的鮮嫩和灌湯的鮮美完美結合,口感豐富,層次分明。
宋禧嘗了一口,放下勺子時,胳膊無意識碰到右側的男人。
她余光偷瞄了眼,趙硯森吃相很優(yōu)雅,一舉一動皆散發(fā)著權勢滋養(yǎng)的尊貴。
宋禧低頭看著碗里的魚,不可避免地回想往事。
她搬進趙家的第三年,趙硯森在庭院的水池養(yǎng)了幾條價值不菲的金魚。
夏夜,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太師椅上,懶散地往池子撒魚飼料。
平靜的水面激起層層漣漪,魚兒爭先恐后地搶奪食物,尾巴上躥下跳,好不熱鬧。
夏末的日子,趙硯森不在家,小宋禧自告奮勇要去幫哥哥喂魚。
她興高采烈地往水池丟飼料,因為擔心魚被餓死,多喂了幾波,誰知金魚受不住,被她玩死了。
這可是哥哥最喜歡的魚兒。
宋禧害怕又懊惱。
她坐在搖籃里,一邊等趙硯森回來,一邊給金魚辦葬禮。
晚上趙硯森回家,悠閑走過來,瞧見哭得安靜又可憐的女孩。
“又怎么了我的小公主。”
看清來人,宋禧哭得更厲害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奔涌而出,像晶瑩剔透的珍珠。
“哥哥……”
傭人告知趙硯森的事情經(jīng)過,他無所謂地笑笑,“死了就買新的,哭什么。”
“都是我害死了魚。”宋禧雙眼通紅,哽咽道,“要是我沒有喂魚,魚就不會死了嗚嗚嗚嗚。”
“哎喲,魚的死期到了,你不喂它也會死。”趙硯森眉眼意氣風發(fā),輕狂又恣肆,“再說了,就算是你喂死的又怎樣?”
說完,他還要揉她的小腦袋,再逗一句:“你運氣好,是我的人,準你為非作歹。”
宋禧聽懂了。
他趙硯森的人,就算變壞也沒關系。
趙硯森權貴顯赫,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可她不一樣。宋禧不習慣眾星捧月的待遇,作為外來人住在趙家總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是他陪她在黑暗中剝一顆滾燙的糖果,縫補了她敏感的青春。
*
用完餐,公子哥們飲茶玩樂,精工細作的蘇繡隨意墊在鋪著綢緞的沙發(fā)上,談話聲傳來,言笑晏晏,氣氛挺融洽。
見遲望興致勃勃地帶宋禧打高爾夫球,還體貼地讓服務生端上果汁,旁側的公子哥打趣道:“遲少,你一口一個妹妹,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親妹呢。”
遲望拄著球桿:“妹妹人畜無害,見人就笑,多招人稀罕啊。”
孟泊聿聞言,看了眼宋禧。
宋禧上午練球,這會兒正在獨立實踐,看起來細胳膊細腿的,揮著手里的七號球桿卻帶著柔韌的力量感。
她利落擊球,小球在果嶺草滾動幾圈,精準地落入洞穴。
“漂亮!”遲望毫不吝嗇地鼓掌,“妹妹你之前真的沒學過嗎?這個球簡直完美!力道和弧度都恰到好處!”
“沒有學過。”宋禧迎著光淺笑,“剛那個球,我在模仿你。看來模仿得很成功。”
這話相當于回夸遲望的球技同樣完美。
球童換白球的間隙里,江上雪同孟泊聿說:“她高中的時候人緣就很好。”
孟泊聿穿著板正的polo衫,領口印著經(jīng)典條紋,神情一貫的端肅:“你呢。”
他們兩個家族聯(lián)姻,沒有任何感情基礎,接觸和對話都比較官方,比不上江上雪和孟維賢青梅竹馬又互為初戀。可惜孟家的繼承人不是孟維賢,而只有掌權人才能成為江上雪的合法丈夫。
“不好不壞。”江上雪眉目冷清。
一問一答,交流結束。
宋禧不忘記自己來此的目的,她打了片刻高爾夫球,將球桿交給球童,目光梭巡四周,徑直朝休息區(qū)走去。
繞過堆漆禽戲屏風,發(fā)現(xiàn)目標人物周霽安。對方看見她,眼底的笑意微不可察地斂了斂。
上位者看人的目光很多時候都是居高臨下的,可宋禧身份不同。周霽安和趙硯森同歲,算是她的長輩,而長輩看晚輩的眼神一般都帶著慈愛,就像遲望待宋禧。
但周霽安看她的目光不似居高臨下,更不似慈愛,淡漠中隱隱含著憎恨。
宋禧沒琢磨出自己何時得罪他了。
她迅速調(diào)整思緒,面上端著讓人挑不出毛病的笑容。
“周總。”
周總,這是來談合作的。
周霽安了然于心。
趙硯森大爺似的懶靠著單人沙發(fā),眼簾輕撩,不聲不響打量著笑得眉眼彎彎的女孩。
男人的外表和氣質(zhì)都過于顯眼,宋禧一進門就注意到他了,但她是來正經(jīng)談工作,不是來敘舊,就沒有講冗長的廢話。
“周總,占用您寶貴的十分鐘。”
宋禧開門見山,比起之前更加簡潔明了地闡述晨興的優(yōu)勢及雙方合作中瑞能獲得的好處。
周霽安是生意人,不會做只出不進的賠本買賣,想要說服他,晨興需要拿出比競爭對手更有利的條件。
“晨興的特異性抗體已經(jīng)斬獲多項監(jiān)管批準,產(chǎn)品技術成熟,周總不用擔憂會血本無歸。”宋禧一雙桃花眼三分翹,瞳孔清澈清明,“另外,假如周總不放心,亦可以簽對賭協(xié)議,倘若到期晨興沒有完成條件,抗體專利將無條件贈予中瑞。”
她語速不緊不慢,條理清晰且準備充足地解答了中瑞的顧慮。
甚至,還有意外驚喜。
作為晨興的決策人,她既果決,又很有魄力。
周霽安卻道:“你一口氣講完,好叫我把嘴閉上?”
“不是。”宋禧莞爾笑道,“是省了您說話的時間,怕累著您。”
周霽安還想挑刺兒,聞言頓時啞火。
幾年不見,差點忘記她嘴甜會說話了。
周霽安不是好對付的人,上次他在中瑞總部晾了晨興三個小時,這次肯定也會找茬。
宋禧自然清楚,但她并不擔心。
輕微的一聲‘咔噠’,杯盞被放下。
趙硯森懶洋洋倚著沙發(fā),坐姿有幾分閑適,他單手握手機,垂著眼,不知在和誰發(fā)消息。
宋禧瞄向那邊。
趙硯森恰好看過來,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對,宋禧來不及躲避,就聽男人漫聲道:“晨興另一個合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