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艙的消毒水味里混著鐵銹氣息，林深睜開眼時，首先看到的是輸液管里泛著熒光的藍色液體。他試圖轉動脖頸，卻發現后腦被某種生物凝膠固定著。視網膜殘留著昏迷前的最后一幕——血色鷹隼標志在紫色光束中燃燒。

“腦波頻率恢復正常值。“機械女聲在頭頂響起，嵌著電子眼的機械臂從天花板降下，紅色掃描光束掃過林深布滿血絲的眼球。他這才看清自己身處圓柱形透明艙室，四周排列著上百個同樣的醫療艙，每個艙體都浸泡著形態各異的實驗體。

左側艙室里漂浮著渾身長滿晶狀體的男人，他的胸腔裂開又愈合的速度肉眼可見；右前方艙體的少女后背伸出蜻蜓般的透明翅膜，卻在觸及艙壁時碎成血霧。林深感覺胃部翻涌，喉嚨里泛起消毒液的苦味。

“歡迎來到新紀元公司第13號醫療站。“艙門滑開的瞬間，穿白大褂的醫療官倚在門框，金絲鏡片反射著詭異的藍光。他手里拋接著林深從實驗室搶來的X-12藥劑，“知道為什么清道夫部隊要救你嗎？“

林深注意到醫療官胸前的銀色沙漏吊墜，那造型與自己覺醒時出現的印記如出一轍。他剛要開口，太陽穴突然傳來針扎般的刺痛，醫療艙的警報器發出刺耳鳴叫。

“別激動，你的海馬體剛經歷量子級震蕩。“醫療官在平板上快速滑動數據，“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墨丘利，負責回收失控的覺醒者。“他忽然貼近觀察林深瞳孔的變化，“告訴我，暫停時間的時候，是不是感覺有沙粒在血管里流動？“

冷汗浸透病號服，林深想起鼠王利爪襲來的瞬間。當時確實有某種顆粒感從心臟泵向全身，就像有人把整個沙漠注入了動脈。他剛要否認，醫療艙外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透過觀察窗，林深看見兩個穿防護服的壯漢正在拖拽某種生物。那東西有著人類的上半身，腰部以下卻融合著章魚觸須般的黑色粘液——正是他在寫字樓遭遇的腐蝕性生物。怪物殘缺的面部依稀能辨認出五官，左眼還掛著破碎的防輻射鏡片。

“上周失蹤的拾荒者，接觸過血沼的污染物。“墨丘利輕敲玻璃，怪物突然劇烈抽搐，體表浮現出血色鷹隼紋路，“新紀元公司為所有雇員準備了保險措施。“他晃了晃手中的藥劑，“現在輪到你了。“

林深猛地扯掉腦部傳感器，針頭帶出的血珠在空中劃出弧線。當他發動能力時，世界再次陷入凝滯，但這次持續了整整0.5秒。醫療官舉著鎮靜劑的動作定格在滑稽的姿勢，林深赤腳踩過滿地電纜，卻在握住門把時被電流擊倒在地。

“真是令人驚喜的進化速度。“墨丘利踩著定時重啟的電子鐐銬走來，鏡片映出林深因劇痛蜷縮的身影，“知道為什么鐵穹禁止時間系異能嗎？二十年前引發核戰的'時之賢者'，可是讓整個北美大陸變成了玻璃平原。“

劇痛讓林深視線模糊，但醫療官的話讓他如墜冰窟。父親臨終前攥著他的手說出的囈語突然清晰起來——“沙漏轉動的時候，千萬別看月亮“。

警報聲突然響徹整個醫療站，墨丘利看了眼突然變紅的平板屏幕，表情首次出現裂痕。他快速解開林深的鐐銬，將X-12藥劑拍在他掌心：“帶著你的小女友往西跑，遇見眼珠會轉動的烏鴉就右轉。“

“什么女......“林深的疑問被爆炸聲打斷。走廊盡頭騰起紫色火焰，某種節肢動物敲擊甲殼的聲響潮水般涌來。墨丘利扯開白大褂露出滿身武裝帶，將造型古怪的聲波槍塞給林深：“不想變成孵化巢就快滾！“

林深在濃煙中狂奔，裸露的腳底被灼熱的地板燙出水泡。轉過第三個彎道時，他看見了那個被關在特殊醫療艙里的少女——小滿安靜地漂浮在淡綠色液體中，脖頸處的輻射斑正在緩慢消退。

“他們給你注射了誘導昏迷劑。“林深砸開操作臺胡亂按著按鈕，艙門開啟時涌出的營養液把他沖了個趔趄。小滿落進他懷里的身體輕得像片羽毛，但輻射病患者特有的灰白色皮膚已經恢復血色。

爆炸震落的管道砸在身后，林深用防爆毯裹住妹妹沖進應急通道。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的紅色光點，他認出這是血沼飛蟻特有的復眼。這些拳頭大小的變異昆蟲能瞬間啃光一頭輻射牛，此刻正振動著金屬質感的翅膀形成包圍圈。

時間凝滯的瞬間，林深看見飛蟻口器中伸縮的鋸齒狀吸管。0.7秒——這次的能力持續時間更長了，但鼻腔涌出的鮮血滴在小滿額頭上，綻開詭異的藍花。他抱著妹妹從蟲群縫隙中穿過時，忽然注意到飛蟻腹部都烙印著血色鷹隼。

地下車庫的裝甲車被掀翻在承重柱旁，林深在駕駛座找到件帶兜帽的防護服。給小滿套衣服時，他發現妹妹后頸浮現出蛛網狀的藍色血管，指尖觸碰時竟有微弱的電流竄過。

“哥哥...“小滿突然睜開的眼睛泛著珍珠母光澤，瞳孔收縮成兩道豎線，“有東西在說話。“她指向西南方的眼神空洞得嚇人，“他們說...沙漏該倒轉了。“

引擎轟鳴聲從三個方向包抄而來，林深咬牙鉆進排水管道。腐臭的污水沒過膝蓋，他摸到內袋里僅剩的兩支X-12藥劑，玻璃管不知何時已經出現裂紋。小滿又開始咳嗽，這次吐出的血沫里混著晶體碎屑。

當林深從下水道鉆出地面時，鐵穹的防護罩正在頭頂閃爍。晚霞像潑灑的血漿浸透云層，他認出這里是第七區黑市外圍的垃圾填埋場。上次來這里時，那個兜售抗輻射藥的禿頭商人說過，西邊棚戶區藏著能改造義體的地下醫生。

“喲，這不是偷我壓縮餅干的小老鼠嗎？“沙啞的嗓音從生銹的油罐車后傳來，滿臉疤痕的女人咬著激光焊槍走出陰影。她機械義肢上的螳螂刀還沾著新鮮的血跡，“怎么弄的這么狼狽？你懷里的小家伙...在發光呢。“

林深這才發現小滿的皮膚下真的有微弱藍光在流動，像是有星河在她血管里奔騰。女人突然甩出鉤鎖纏住他的腳踝：“新紀元公司的追捕隊開價五百信用點買時間系覺醒者，夠我換條新的液壓腿了。“

螳螂刀劈下的瞬間，時間再次停滯。林深發現這次自己能行動了，雖然只有短短1.2秒。他奪過女人的聲波槍對準自己太陽穴，在時間恢復流動的同時扣動扳機——高頻聲波讓女人痛苦跪地，電子義眼迸出火花。

“你居然能免疫聲波攻擊...“女人嘔出帶著芯片碎片的黑血，“是了...沙漏...“

林深補上一槍打穿她的動力核心，抱起小滿沖向棚戶區。沿途的貧民像聞到腐肉的鬣狗般窺伺，但看見小滿身上流淌的藍光后紛紛驚恐退避。某個裹著防塵布的乞丐突然拽住林深褲腳，凹陷的眼窩里轉動著機械眼球：“去鐘樓地窖...找看烏鴉的人...“

血色晚霞完全消失時，林深踢開了鐘樓腐朽的木門。地窖入口畫著褪色的沙漏圖案，十三只機械烏鴉停在生銹的齒輪上，它們的眼珠隨著兩人移動同步轉動。當最后一只烏鴉的喙指向東北方時，暗門轟然開啟。

搖曳的燭光里，穿長衫的老者正在研磨某種發光苔蘚。他身后陳列架擺滿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變異器官，最顯眼的位置卻供著個破損的卡通水壺——林深認出這是父親當年隨身攜帶的舊物。

“林重的兒子果然繼承了'剎那'。“老者轉身時，左眼赫然是不斷流沙的沙漏晶體，“但你可知道，X-12藥劑會加速基因崩潰？“他指向小滿脖頸處蔓延的藍色紋路，“那些藍血，是新紀元公司埋下的標記。“

地窖突然劇烈搖晃，塵土簌簌落下。老者快速將兩枚沙漏吊墜拍在兄妹掌心，墻面的變異藤蔓突然活過來纏住他們腰身：“順著植物根系往地心逃，遇見發光的石碑就......“

轟隆！

承重梁在紫色光束中汽化，墨丘利的聲音從廢墟上方傳來：“老東西，偷公司財產是要付利息的。“林深最后看到的畫面，是老者炸成血霧的瞬間，十三只機械烏鴉組成的陣型在空中拼出血色沙漏。

藤蔓裹著他們墜向地底深淵時，小滿突然睜開發光的眼睛說：“哥哥，我聽見地心有人在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