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山的楓葉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姜離趴在潮濕的苔蘚地上，呼吸間全是腐葉的腥氣。一支鐵矢擦著他的發髻釘入樹干，箭尾雕著玄鳥紋的翎羽仍在震顫。他握緊了祖父留下的青銅虎符，符身上凸起的云雷紋硌得掌心生疼。

“小子，交出虎符！“黑衣人的聲音像是生銹的刀在石頭上磨。

七道黑影在林間交錯穿梭，鹿皮靴踏過枯枝的聲音忽左忽右。姜離知道這些不是普通山匪——他們袖口露出的弩機泛著幽藍，分明是淬過毒的機關暗器。三個時辰前，他親眼看見這些人在溪邊用這樣的弩箭射穿了王獵戶的喉嚨，血濺在鵝卵石上的形狀像極了破碎的朱雀。

后背突然襲來勁風。姜離就勢滾向右側，三支鐵矢呈品字形釘在他方才趴伏的位置。腐葉堆里突然彈起他布設的捕獸夾，精鋼齒牙咬住了追得最近的黑衣人腳踝。慘叫聲中，姜離抓住藤蔓蕩過山澗，青銅虎符在顛簸中貼著他的胸口發燙。

“坤位三步，震位有伏?！邦I頭的黑衣人突然低喝。追兵們立刻變換陣型，兩人一組踩著奇特的方位包抄而來。姜離心頭一緊——這些人竟識得祖父教的九宮步法。

山風卷著血腥味撲面而來。姜離的箭囊早已空了，左肩的傷口還在滲血，把粗麻短褐染成深褐色。他閃身躲進一處巖縫，指尖摸到虎符側面的凹槽。這是今早出門時祖父特意讓他戴上的，說若是遇到生死關頭......

巖壁突然劇烈震動。黑衣人袖中的羅盤發出尖銳嗡鳴，指針瘋狂旋轉。姜離手中的虎符騰起青芒，符身上銹跡剝落，露出底下鎏金的二十八宿圖。東方七宿的角木蛟突然亮起，山體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巨響。

“機關獸！速撤！“黑衣人頭領的聲音第一次出現顫抖。

但已經來不及了。整片山崖如同活過來的巨獸，嶙峋怪石層層翻起，露出底下青銅鑄造的筋骨。一頭三丈高的白虎從地底躍出，虎目是兩團躍動的蒼火，關節處噴著白霧般的機關云氣。姜離看著自己的血滴在虎符上，竟化作絲絲金線沒入白虎額間的玉髓。

白虎仰天長嘯，聲浪震落滿山紅葉。黑衣人袖中射出漫天鐵蒺藜，卻在觸及虎爪的瞬間熔成鐵水。領頭的黑衣人突然扯下腰間令牌，玄鐵打造的令符上隱約浮現金色暗紋。他咬破舌尖將血噴在令牌上，地面突然隆起土墻，無數藤蔓纏向白虎。

姜離感覺渾身血液都在沸騰，背后傳來灼燒般的疼痛。白虎與他仿佛血脈相連，他下意識地并指為劍向前一揮。白虎應聲撲出，利爪撕開土墻如同撕裂宣紙，藤蔓在蒼火中化作飛灰。五個黑衣人當場被拍成肉泥，剩下兩人借著機關弩的反沖力躍下山崖。

虎符突然黯淡下來。白虎發出不甘的咆哮，身形漸漸透明，最終化作光點消散在秋風里。姜離跪倒在地，這才發現背后衣料盡碎，皮膚上浮現出赤紅的朱雀紋路。模糊的視線中，有道袍老者拄著桃木杖踏葉而來，杖頭銅鈴響得像是在笑。

“四百年了，終于等到朱雀星君轉世?！袄险叻鲏m一掃，姜離傷口處的血珠竟懸浮空中，凝成展翅的鳳鳥形狀，“貧道左慈，特來助公子解開四象機關術之謎?！?

密林深處傳來夜梟啼叫，帶著鐵器相擊的余韻。左慈忽然皺眉望向東南方，那里有青紫色的煙柱沖天而起，在暮色中幻化成玄武之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