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江河喝了酒后,書硯趕過來向江河稟道:“回公子,小的還作主給碼頭那邊與木料場里的人各送了兩壇酒,也說是公子賞他們的,這是剩下的銀錢,買酒共花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腰間把剩下的錢取了出來。
但江河聞言,方才意識到自己竟是一時忘了碼頭那邊與木料場里也還有人手,之前也沒交待書硯。幸好這小子辦事周全,還能想起這兩處,幫他彌補上了。不然若被那邊的知道自己只賞了這邊酒,未免太過厚此薄彼,恐怕會心存怨尤。
想到此處,他不等書硯把話說完,便立即打斷道:“好了,剩下的便算賞你了,你收著吧!這件事你辦的很好,我方才卻是差些忘了那邊還有人。”
書硯聞言,連忙大喜地拜謝道:“多謝公子!”
謝過后,又道:“小的也是去碼頭買酒時,剛好有瞧到他們,還有人跟小的打招呼,方才想起他們。覺著公子既然要賞酒,他們也應算在內。”
江河笑道:“那也虧得你機靈,替公子我查缺補漏了。”
書硯被他一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多謝公子夸獎!”
伐木工人們干到傍晚時分,太陽快落山時,便開始了收工。不然再晚下去,他們要想趕回家中,就得摸黑了。在這個時代,山路不好走,又沒路燈照明,走夜路自是多有不便。
甚至于有些人還有夜盲癥,一到晚上就跟瞎子似的。
古代大部分底層百姓營養攝入不足,一年到頭吃不上肉,所以患夜盲癥的概率比較高。
不過徽州地區因為徽商們的存在,還是相對富足,再加上這邊人也吃魚,患有夜盲癥的倒是相對較少。
徽商的最終敗落,主要有兩大原因。
一是清朝道光年間實施了票鹽法的改革,由此打斷了徽商們對鹽業的壟斷;
二是晚清時期的太平天國運動,戰火有殃及到徽州,太平軍與清軍反復拉據,曾國藩還縱兵大掠,燒殺搶掠不斷,十村九毀,讓以前在亂世中一向被視為躲避戰亂之地的徽州遭受了從所未有的劫難。
其余還有滿清時期粵商的興起,以及晚清的江浙財閥,再加上鴉片戰爭后,英法等殖民國家的外來商品傾銷,就連徽州最為有名的徽墨,也受到鋼筆、墨水等的沖擊,最終便導致了徽商的沒落。
徽商在晚清最后的絕響與最成功的商人,也就是被譽為紅頂商人的胡雪巖了。胡雪巖之后,再沒什么知名的大徽商。
同時期的晉商,也是差不多在同時間沒落。晉商沒落的原因就更簡單了,因為晉商在清朝是皇商,全靠滿清朝廷支持才能壟斷許多行業,滿清一倒,晉商自然也就不行了。
這南北兩大商幫差不多在同時間興起,也是在同時間沒落。
他們的倒下其實也是必然的,因為無論徽商還是晉商,之所以能崛起,都是靠最初朝廷政策上的傾斜,以及逐漸官商勾結形成壟斷。
所以在商業上,形成壟斷從來都是最賺錢的。但隨著封建王朝的滅亡,社會制度的變革,這兩大商幫又沒能及時轉型,自然是難免隨著封建王朝的破船一起沉沒。
江河隨著江大中等人回到歙縣城中時,已經是太陽落山,到黃昏時分了。
歙縣是徽州府的府治所在,所以這座歙縣縣城既是縣城,也同時是徽州的府城。
縣衙與府衙都在同一座城中,歙縣的知縣,就是傳說中的“前生作惡,知縣附廓”典型。
江大中等人其實也并不住在城中,而是在距離縣城最近的一座江家田莊上,離城只有不到五里。之前江河出發時,是江大中帶人來城中接的他。
臨別之前,江大中說了會在三日內把名單做好交給江河,江河表示同意。他對此其實也并不著急,畢竟練兵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立即開始的,他還需要做許多前期準備。
進城回到江家大宅后,江母得知江河回來,立即一路小跑地迎了出來,生怕江河再遭遇什么意外。
江河的母親姓程,也是出身于一家徽商大族,不過卻非是歙縣,而是隔壁休寧縣的程家,與江河的父親江壽寧算是兩家聯姻。
眼下的徽商大族中,互相聯姻的情況很普遍。而聯姻也無疑是古代兩個家族之間最有效、最緊密的聯合方式,至于聯姻的兩個當事人男女,反而不需要他們什么意見。
其實別說古代了,就算到了后世的現代,上流社會權貴之間的聯姻也是比比皆是。只能說相對而言,比古代多了些自由度而已。
就算不講聯姻,所謂的門當戶對也是很有必要。在古代這種階級分化的社會里,不同階層的兩個青年男女要想走在一起,確實很難。而且就算普通人,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辦婚姻。
能夠自由戀愛走在一起的極少,如王微、柳如是等秦淮八艷這些崇尚自由戀愛挑喜歡之人的名伎,雖然看似有些自主選擇權,但真選中人后,因為身份問題,卻也是沒一個能夠嫁作正妻的。
江河的父親娶的是休寧縣徽商大族程家之女,江河大哥,今年開過年才成婚不久的江流,也同樣是聯姻取的徽商大族之女。
江流所聯姻的,乃是本縣徽商大族吳家的女兒,正是那個在萬歷年間因助朝廷援朝抗倭之餉三十萬兩銀,而得賜“一日五中書”的吳家,娶的是現任吳家家主吳養春的女兒。
而江家與汪家之間也同樣有聯姻,不過卻是上兩代的事了,所以江河與汪汝謙之間也存在些牽扯頗遠的親戚關系。但因關系已遠,就不按親族輩分去稱呼了。
江河的父親江壽寧有一妻一妾,那個妾侍正是江壽寧自揚州娶回來的一名揚州瘦馬,長的很漂亮,姓孫。
這一妻一妾為江壽寧生了三子一女,長子江流、長女江沁、以及老二江河,這三人都是正妻程氏所出;下面還有一子江浩,則是妾室夫人孫氏所出。
江流現年二十,今年剛成親。江沁十八,比江河年長一歲,還未嫁人,據說目前正是在跟汪家談聯姻之事,不過尚未有定論。
此事也是因為三年多前江壽寧的病重與去世而耽擱下來的,江壽寧去世之后,如今三年守孝之期已過,但汪家那邊卻一直沒動靜,也不知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江河現年十七,庶出的那個小弟江浩今年則才十三,跟書硯的年紀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