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一開始，學校便為整個高三制定了新的課程安排，課外活動更是一刀切地全部停止了。

“什么嘛？”楚沅澧坐在我身后憤憤不平，“怎么這些老師一點都不懂勞逸結合的道理啊！”

“楚沅澧，我已經聽你抱怨了一整個星期了，”我不耐煩地轉過身來看著他，“你可以只在心中表達你的不滿嗎？”

“不能，”他的情緒和語氣更加強烈了，“早知道就學程慕予提前去參加高考了。”

我提醒他：“你的目標可不在那里，再說，你要是去了少年班，那可多屈才啊。”

“你說的也對，”他的語氣瞬間軟了下來，“看來這學期，我得好好學習了。”

我點點頭：“你要是早點好好學習，成績早就超過我了。”

“突然感覺班長走了之后，班里好無聊啊。”楚沅澧一邊在練習題上寫寫畫畫，一邊念念有詞。

“楚沅澧，有人找你。”宋顏柯捧著幾本厚厚的書回到了教室。

她指了指窗外：“莫湘資。”

“哦，那他干嘛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啊。”楚沅澧小聲嘀咕著走出了教室。

我回過頭來，只見宋顏柯手握著筆，抿著嘴正在草稿紙上演算著什么。

“你在做題？”我試探著問。

她沒有回我。

我想，可能她今天上課已經累了一天，既然沒有找我幫忙做題，那么我就先不打擾她了吧。

事實證明，我這么想是錯的。直到放學，宋顏柯也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

到了學校電梯房門口，我終于忍不住拉住了她：“你今天……還好吧？”

“對不起，宋良玄，”她的眼神中彌漫著氤氳的霧氣，“我今天情緒不太好，不想影響到你。”

“那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一定要告訴我，好嗎？”我只能這樣說。

她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想……不想再欠你了。”

說完，她便關上了門。

這天深夜，我一直坐在昏黃的燈光下發呆。直到零點，我才終于打開手機，撥通了楚沅澧的電話。

“宋良玄，你不會又要來問我你好不好看了吧？”他的聲音夾雜著些許疲倦，“拜托，你一直……”

我沒有聽完他的話，便直接打斷了他：“楚沅澧，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他似乎已經聽出來我的情緒不太對勁了。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了：“你說，我要怎樣做，才能不讓她覺得虧欠我呢？”

“嘶……”他倒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會是……和宋顏柯鬧矛盾了吧？”

“也是，我怎么就忘了她是個倔強又堅強的人呢？”我自顧自地說著。

“你……你沒事吧？我現在來找你，你別做什么傻事啊。”他的語氣明顯急促了起來。

我微微苦笑，繼續自言自語，完全沒有聽到電話掛斷的提示音。

直到一陣敲門聲響起，我才從恍惚中驚醒。

楚沅澧一進門就上下打量起了我：“還好還好，人沒事。”

“你怎么來了？大半夜的不睡覺，不會是要來找我復習白天的功課吧？”我有些錯愕。

“是你剛剛打電話和我訴苦，我才來的。”他無奈地癱坐在沙發上，一只手扶著額頭。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失態，于是立刻撓了撓頭發，對著楚沅澧開口：“那個……不好意思啊。”

“唉，”他搖了搖頭，“沒想到你居然會有為感情煩惱的時候。”

不等我開口，他又繼續說：“也不對，你高一那會兒好像就開始了。這好不容易等到宋顏柯回來了吧，歡歡喜喜了這么久，怎么今天突然……”

“楚沅澧，你要不……就先回去吧，我沒事了，”我換上了平時的表情，“真的。”

他索性平躺在沙發上：“我才不呢，這么晚了，我就睡在這里了，你自便吧。”

說完，他便閉上了眼。

我看著他有些滑稽的樣子，忍不住對他說：“無論如何，今天謝謝你了。”

他一動不動。

第二天，我看著同樣頂著兩個黑眼圈的宋顏柯到學校來上課，強行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沒有說話。

我寫字的筆越來越用力，直到將紙張劃破，才松開了手。

到了中午，楚沅澧神秘兮兮地攔住了我：“宋良玄，想想怎么感謝我吧，我已經幫你調查清楚了宋顏柯不理你的原因。”

我皺了皺眉：“你說的……是真的？”

“你看我像是有時間騙你的樣子嗎？”他聳了聳肩。

“白汀洲，你還記得吧？她不知道怎么的，去找宋顏柯，把你高一上學期參加自主招生被北大錄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了。”他簡明扼要地和我解釋著。

見我依舊一臉迷茫，他繼續補充：“白汀洲和宋顏柯說，你是因為知道她要回國才不去上學的。她這么說，宋顏柯當然就自責了。”

“她以為，自己影響到了你的前途，所以才……”

他后面的話我已經聽不見了，我立刻轉身，朝著學校音樂樓的方向跑去。

初秋的風里還殘留著夏季的暖意，陽光灑在路上，我無心顧及，只是朝著一個方向奔跑。

到了音樂樓一樓的琴房，我扶著門框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

等到呼吸終于平穩下來，我朝著正在琴房練琴的那個身影走去。

“宋良玄，你來……”

我沒有聽她說完，便將她拉入了自己的懷抱中。

“你……你沒事吧？”宋顏柯的聲音中彌漫著擔憂，她輕輕地從我的雙臂中掙脫。

“宋顏柯，你怎么那么傻？”我注視著她，“你還記得你之前說過的，會一直相信我嗎？”

“我記得，宋良玄，其實……”她拉著我走出了音樂樓，在樹下的長椅上坐下，“其實我昨天就在盤算著，今天準備和你道歉的，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說話，我就是……”

她停頓了片刻，隨后緩緩地抬起頭看著我：“你知道了？”

“你呀，怎么能別人說什么你就信什么呢？”雖然我這么說，但語氣中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

她抿了抿嘴：“那你為什么不去BJ上學啊？”

“因為……”我一時語塞，但又不能說出自己的確是因為想等她回來才不去的，于是只好信口胡謅，“我想去別的學校。”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對，你的實力，確實能夠去更好的學校。”

“宋顏柯，你可不可以……”

“什么？”她的眼中有點點星光閃爍著。

“……不要不理我。”

聽到這幾個字，她忍不住笑出了聲：“好，我答應你。”

只剩下一天假期的周末，我和楚沅澧繞著這座城市騎行。

到了休息區，他突然推了推我的手：“哎，你和宋顏柯……怎么樣了？”

我莞爾一笑：“麻煩解決了。”

“想好怎么感謝我了嗎？”他露出得意的表情。

“你想讓我做什么就直說吧。”

他狡黠一笑：“我要去一趟BJ，你幫我和老師請假。”

我感到詫異：“多大點事，你干嘛不自己請假啊？”

“因為……我定的是今天晚上的航班，而且一周之后才回來，所以請假的艱巨任務就交給你了。”

“就這？”我的表情依然驚訝。

他不解地開口：“怎么？我還能為難你不成？那我先走了，一周之后再見。”

我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心中暗自忖度，不知道這家伙又準備做什么。

然而我沒有想到，幾天后，麻煩的事情再次出現了。

“今天的班會課就到這里。另外，請宋良玄和宋顏柯兩位同學在課間休息到我辦公室來一趟。”這周的班會課上，班主任謝老師說完這句話后，離開了教室。

課后，我和宋顏柯在少數同學的竊竊私語中去了老師辦公室。

“你們坐下吧。”謝老師示意我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我和她面面相覷，巋然不動。

老師見狀，沉思了幾分鐘，像是在醞釀著情緒，最后終于開口：“老師知道，你們現在呢，正處于這個……情竇初開的年紀，對異性有好感也是正常的。”

“但是呢，目前你們還是要以學習為主，對吧？畢竟還有一年就要高考了。雖然老師知道你們的成績都名列前茅，不過還是要先為自己的未來考慮，你們覺得呢？”

聽完老師的話，我率先回答：“老師，我們……”

“老師，我可以先單獨和您聊一下嗎？”宋顏柯打斷了我的話。

見老師同意了，我只好先關上了門，借著透明的玻璃門，看著老師和宋顏柯的表情猜測著他們談話的內容。

幾分鐘后，宋顏柯走了出來：“你進去吧。”隨后，她便朝著教室的方向走去。

我懷著幾分顧慮再次走進了老師的辦公室，老師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語重心長地望著我開口：“宋良玄，你應該知道我今天為什么找你們吧？”

“老師，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一邊組織語言一邊解釋，“請您放心，我和宋顏柯能夠分清主次，不會影響到學習的，我向您保證。”

老師點了點頭，笑著對我說：“宋良玄，我相信你們能做到。”

在我準備離開時，老師再次問我：“對了，我沒記錯的話，你在高一、高二的時候，就已經接到過國內不止一所名校拋來的橄欖枝了吧，為什么……”

“老師，這是我的個人選擇，”我淡淡地回應，“而且我現在有了更高的目標，所以請老師放心。”

見我不愿意透露具體原因，老師也沒有再追問什么。

“老師，那個……楚沅澧向您請假一周，”我這才想起來這件事情，于是小心翼翼地開口，“他要去……參加一個……”

看我實在編不出來什么，老師終于打斷了我：“我已經知道了，他的家長已經提前告訴我了。”

我緩緩地點了點頭，隨后在老師的注視下離開了辦公室。

回到教室后，我懸著的心終于落地了。

我看見正在看書的宋顏柯，忍不住問：“宋顏柯，老師是怎么知道我和你……”

“還不都是你上次去琴房找我的時候，明目張膽地抱了我……”她不等我說我率先開口回答。

“這樣啊，那還真是我的錯。”我輕輕咳嗽了幾聲，“那我向你道歉……”

“道什么歉啊，”她一把放下手里的書，“話說，那個白汀洲同學真的挺關心你的。”

我從她的話中聽到了一絲別樣的情緒，于是索性看著她：“那你呢？”

“我當然……”她只說出這幾個字后便收住了，緊接著轉過頭，繼續去看書了。

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年里，班上有部分同學像程慕予一樣已經提前進入大學了，剩下的人不知道是像我一樣，還是按部就班呢？

這些，我不得而知。

只是我能明顯得感受到，整個班的氛圍已經變得異常緊張了。

由于在學校已經沒有了課余活動的時間，我只能趁著周末好好放松休息。

很快我便注意到了身邊的人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宋顏柯的周末時間甚至都被課程安排得滿滿當當。

至于楚沅澧，從BJ回來之后就一改故轍，不再埋怨著學校的各項安排與考試，反而開始花更多時間在學習上。

對于這一點，我倒是感到了欣慰，畢竟，我也想知道他的成績上限有多高。

“宋良玄，你就不擔心楚沅澧的成績超過你嗎？”宋顏柯好奇地看著我。

“我有什么好擔心的，要是真的這樣，我還要祝賀他呢。”

“其實我也挺想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超越你。”她笑著說。

過了片刻，我終于問出那個在心中盤旋已久的問題：“宋顏柯，你現在有想去的大學嗎？”

“當然了，不過……你可能沒聽過。”

我來了興趣：“所以是什么學校呢？”

“柯蒂斯音樂學院。”

見我一頭霧水的樣子，她在紙上寫了出來。

她繼續補充：“這所學校的古典音樂教學很吸引我，我想繼續學習古典音樂作曲。”

“聽上去不錯，你已經決定好了準備申請了嗎？”

“對啊，申請材料已經開始準備了，就剩下專業考試和語言考試了。”她的回答很簡略。

“那語言考試我可以和你一起準備。”

她換上了疑惑的表情：“咦？那你想去哪所學校啊？”

我故意賣關子：“先保密，等時機到了再告訴你。”

“好吧。”

我這么說，是因為我確實還沒有很明確的目標，只是有了一個大致的參考范圍。

柯蒂斯音樂學院，我在心中默念這個名詞。

回到家之后，我打開電腦搜索了關于這所學校的相關信息，心中的目標終于確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