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的結束宣告著高中時光已經過去了一半，我望著窗外的飄雪，心中有些感傷。

不過林繆辰的一通電話很快驅散了我的憂愁，他告訴我，今年他和父母準備回家同我一起過春節。

掛斷電話之后，我的心情已經好了很多。我拉上了窗簾，打開手機，在宋顏柯的對話框里輸入一行字，但很快又刪掉。

有些問題，也許不知道答案會更好吧。

我回到書桌前，繼續復習那些自己早已經看過無數遍的知識點，一直到深夜才舍得睡去。

讓我感到意外的是，兩天后的清晨，我就被宋顏柯的一通電話給叫醒了。

“宋良玄，生日快樂呀！”電話剛接通，她明朗的聲音就從聽筒里傳出。

我打開日歷一看，這才發現已經到了自己的生日。

“謝謝你。”我這樣對她說。

“不客氣！”宋顏柯的語氣聽上去有些激動，“那個……我現在就在你家門口，你方便過來給我開個門嗎？”

聽到這話，我連忙下樓，一打開門，就看見宋顏柯捧著一大束花在踱著步。

她戴著一頂黑色的針織帽，身穿Canada Goose的深色長款羽絨服，白色燈芯絨長褲搭配黑色厚底運動鞋，使得整個人看上去不失活潑與靈動。

她一看見我，便將手中捧著的花束遞給我，面帶笑容地望著我開口：“生日快樂！”

我接過她的花，領著她走進了家門。

等她坐下之后，我連忙遞給她一杯熱水，并且將空調打開至合適的溫度。

“宋顏柯，”我一邊將那束花一朵一朵地插至花瓶中，一邊笑著對她說，“誰家好人會在別人生日的時候送玫瑰啊，還是紅玫瑰。”

宋顏柯走過來和我一起插花，她漫不經心地回答：“紅玫瑰怎么了，好看啊。”

末了，她又問我：“那你不喜歡嗎？”

我將花瓶放到客廳的茶幾上，直到她在我的對面坐下后，我這才回答：“當然喜歡。”

她露出微笑：“那就好。”

“我剛剛已經數過了，一共四十朵。”我話里有話。

她隨口回應了一聲：“哦。”說著，她拿出一個黑色的紙袋遞給了我。

我打開一看，里面有一條紅白格相間的圍巾靜靜地躺著。我剛將它拿出來，宋顏柯就雙眼亮晶晶地望著我：“你覺得怎么樣？”

她的臉上寫滿了期待，我笑著回答她：“我覺得很好看。”

“真的假的？”她似乎有點難以置信。

“你覺得我有必要騙你嗎？”

她這才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會不喜歡呢，因為這個其實是我……我自己織的，中間的勾線有點沒把握好……”

我將圍巾遞到她手中：“一點兒也看不出來，無傷大雅。”

“還好不明顯。”她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隨后到我身邊坐下，“我給你系上看看吧。”

在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前，她便已經開始了手上的動作，近在咫尺的距離頓時讓我萬分緊張。

我從未如此近距離地看過她，我甚至能聽見她的呼吸聲，以及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好了。”

她輕聲說道，一抬眼，便對上了我停留在她臉上的目光。

幾秒鐘的時間仿佛有一個世紀那么長。

很快，我率先站了起來，正準備和她分享最近的見聞，她便歡呼了起來：“宋良玄，期末考試成績剛剛出來了！”

“第六名，宋顏柯，”我望著她的手機屏幕，緩緩地念出她的各科成績，“語文，134分；數學，109分；英語，142分；物理，79分；生物，89分；化學……”

我還沒念完最后一科的成績，她便急忙打斷我：“好了好了，你看就好了，干嘛還要念出來啊？”

“不好意思啊，”我笑著開口，“有點激動。”

她放下手機，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我：“那你看你自己的成績豈不是更激動？”

“那倒沒有，”我搖搖頭，這樣回答她，“我的成績一直都那樣，都習慣了。”

“你就凡爾賽吧。”宋顏柯瞥了我一眼，“不過也是，像你這種久居高位、已經沒有進步空間的人怎么能明白我的心情呢。”

“宋顏柯，”我看著她的身影輕聲說道，“你是不是應該好好感謝我啊？”

聽到我的話，她從隨身攜帶的帆布袋里拿出了幾本書放到了我的眼前：“今天出門太匆忙了，只去書店隨便買了幾本書，你還想要什么禮物就告訴我吧。”

“我……還沒想好。”我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只說出這樣一句話。

她很快泄了氣，又抬起頭，一本正經地開口問我：“宋良玄，你是不是有選擇恐懼癥啊？”

“對啊，”我順著她的話回答，“其實，我沒有什么想要的東西，我想要的是……”

我想要的是，今天有你陪著我就好。

“什么呀？”她繼續追問。

我沒能說出口，只是揚起嘴角露出微笑，看著她的雙眼，過了好一會才緩緩出聲：“宋顏柯，你今天可以……陪著我嗎？”

她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點點頭答應我：“可以啊。”

隨后，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迅速轉移視線，小聲地嘀咕著：“看你剛剛的架勢，還以為你要說什么大事呢。”

她的聲音不大，但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你覺得什么算大事？”沉默了良久，我終于說出這樣一句話。

我的話音剛落，宋顏柯突然轉過身，從客廳的書架上拿下一本書開始翻看了起來，她心不在焉地回答：“我現在也很難定義。”

我見狀也沒有再說些什么，過了片刻，她放下手中的書，揉了揉眼睛，一臉好奇地問我：“真是奇怪，程慕予和楚沅澧他們知道你今天生日嗎？”

“程慕予他們一家人去國外旅行了，”我一邊端詳著她送給我的那幾本書一邊回答，“楚沅澧在寒假一開始就回了老家。”

“這樣啊，”宋顏柯似乎看上去比我還失望，“那要是我不來，你不就只能自己一個人過生日了？”

“他們已經給我發過生日祝福了，”我舉起手機給她看，“不過我倒是真沒想到，你今天會來。”

這時，門鈴再次響起，宋顏柯搶在我之前去開了門。我走過去，只看見快遞員將幾個大大的紙箱送了進來。

“這是什么？”

我將其中一個紙箱拆開，一把原木色的吉他赫然映入眼簾。

原來是Fender的Newporter Special原聲吉他，A型風格缺角琴身，單板奧古曼面板以及背側板，細C型琴頸，后仰式琴頭。

是讓人很難拒絕的一件禮物。

“這一款本來琴行都缺貨了，等了一個月才到貨，剛好今天送到了。”她解釋著，和我一起將這把琴拿了出來。

“你要是覺得這把琴彈起來手感不合適，我們可以改天一起去琴行再選。”宋顏柯補充說，“或者你放在家當個裝飾品也行。”

“五位數的琴你就買來給我當作裝飾品？”我看著正在調音的她笑著問。

她邊旋轉著琴頭的旋鈕，另一只手的手指撥動著琴弦，邊回答我的問題：“反正我是用之前參加鋼琴比賽的獎金買的，也不算是很貴啦。”

末了，她又補充道：“再說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當然要買好一點的琴了。”

“那我可得好好學了，不然就這樣放著豈不是太浪費了。”我接過她已經調好的琴，學著她的樣子撥動了琴弦。

她又拆開了另外幾個紙箱，是電吉他的音箱、撥片等其他設備以及配件。

“你覺得可以嗎？”她問我。

“可以，但是我還不會彈。”說完，我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

宋顏柯用手機找出一張六線譜的圖片，然后把琴拿過去，開始了彈唱：

“我看過沙漠下暴雨/看過大海親吻鯊魚/看過黃昏追逐黎明/沒看過你/我知道美麗會老去/生命之外還有生命……”

她只是唱了一小段后，便放下了琴：“其實我也不是很會彈。”

我一邊為她鼓著掌，一邊說：“很好聽。”

將東西安置好之后，我便坐在客廳里看起了書，宋顏柯則捧著一本《我打電話的地方》聚精會神地讀著。

這樣的場景讓我感到很溫暖。

原本以為今天一整天都要在這樣的氛圍中度過，但是林繆辰的一通電話打碎了我的幻想。

“哥哥，祝你生日快樂！”電話一接通，他便對著我大聲說道。

“謝謝你了。”雖然我的語氣很平淡，但終究掩飾不了內心的愉悅之情。

他接下來說的話讓我感到很意外：“我和媽媽今天就回來了，大概十分鐘之后到家，所以你不用來接我們了。”

他又補充：“噢，爸爸還在工作，所以今年不能回來了，但是他也給你準備了禮物。”

我們又隨意聊了幾句，隨后掛斷了電話。

回到客廳后，我便看見宋顏柯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但是手中的書依舊停留在之前還未讀完的那一頁。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現在把她叫醒，這時，大門已經被打開了。

“哥哥！”林繆辰一看見我，便朝我跑來。我蹲下來，比了比他的身高，笑著開口：“看來你又長高了不少啊。”

他注意到了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的宋顏柯，于是伸出食指比了個噤聲的動作，輕聲對我說：“小柯姐姐在睡覺，我們說話小聲點。”

偏偏這個時候，宋顏柯已經睜開了雙眼醒過來了。

她看見正在和我說話的林繆辰，便微笑著看著他開口：“小家伙，你怎么突然回來了呀？”

“今天是哥哥生日，我們就提前回來了。”林繆辰回答，“小柯姐姐，你今天也是來給哥哥過生日的嗎？”

“對啊。”她繼續和他說著話。

幾分鐘后，停好車的母親終于進了家門，看上去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

她例行對我說出了生日祝福，隨后看著林繆辰笑著說：“這孩子說你馬上生日了，非要催著我早點回來。”

“媽媽，不是你說的嗎，這可是哥哥成年之前過的最后一個生日，當然要重視了。”一旁的林繆辰連忙嘟囔著。

“阿姨好。”宋顏柯有些拘謹地和母親打了個招呼。

我立刻對母親說：“這是宋顏柯，暑假……”

母親走上前拉著宋顏柯的手，和她一起在沙發上坐下，又轉過頭看著我：“我知道的，之前來過我們家。”

頓時，一陣莫名的緊張感浮上了我的心頭。

“哥哥，你過來和我下圍棋好不好？我最近剛學會。”林繆辰拉著我的手走進了書房。

我和他面對面坐著，眼前一顆顆的黑白棋子擺在棋盤格上，但是我的余光里全是門外宋顏柯和母親聊天的場景。

“到你了哦。”林繆辰提醒我。

我這才將注意力轉回到眼前的棋局上，拿出一顆白色棋子，放在了棋盤上。

晚飯前，林繆辰在書房看著漫畫書，母親在廚房里忙碌著，我和宋顏柯安靜地在客廳里坐著。

沉默了片刻后，終于，我忍不住問：“我媽剛剛和你說了些什么啊？”

她放下手中的書，歪著頭看著我：“其實也沒什么，就是隨便聊了幾句，還有你在學校的情況。”

“那你怎么說的？”

“我當然實話實說了，你本來不就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嘛。”

“這話……估計她也聽煩了。”我隨口一提。

我突然想起剛才母親和我說的話，于是便對她說：“你真的不考慮寒假來我家住嗎？我媽剛剛可是特意讓我來邀請你呢。”

“阿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明白她是看我一個人住覺得我有點孤單，可是我總覺得……”

“總覺得什么呢？”我見她遲遲不語，就直接問道。

宋顏柯垂下了頭，接著說：“我總覺得……不太好……”

“春節你要回東京嗎？”我想起不久前周夕橋給我發的信息，便直接問她。

她搖搖頭：“回去了也只有我和周夕橋在家，他們倆得出差。”

“既然如此……”

我們的對話被林繆辰的呼喊聲打斷：“哥哥，給你訂的蛋糕已經送到了哦。”

他打開門將蛋糕取了進來，放到了桌上，然后跑過來拉著宋顏柯到餐廳的椅子上坐了下下來。

“小柯姐姐，等下你幫我一起切好不好？”

宋顏柯微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