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色石山的輪廓刺破地平線時,忘川的法袍下擺突然變得異常沉重。他低頭發現看去,發現不知何時法袍下擺沾上了暗紅色苔蘚,那些絨毛狀的菌絲正試圖鉆進布料纖維。
忘川有些好奇,這些是什么?但是很很快,首席法師學徒遞給他一根雷擊木。“用雷擊木點燃那些苔蘚。”不等忘川回答,首席法師學徒就走開了。
忘川愣了一下,然后按首席法師學徒的要求,用雷擊木點燃了苔蘚。在苔蘚燃燒的過程中,忘川聽到了細微的慘叫聲。
公爵的隊伍在黑色石山的山口分成了兩隊,大部分人留在山口前的營地里。忘而川與剩余的法師學徒,公爵的中軍,及所有的野蠻人一起繼續前進。
慢慢的,黑色石山的道路兩旁出現了雜亂的骸骨。在隊伍行進了3個小時候,路邊的骸骨開始出現規律性排列。每三十步就會有兩具完整的骸骨,每一百對完整骸骨后面,必然會出現一個骸骨堆。在骸骨堆中有一個或者數個,被積雪覆蓋的頭骨眼眶里,紫水晶簇像眼球般詭異地生長著。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插在骨堆頂端的青銅戰斧——斧柄上纏繞的皮繩仍在緩慢蠕動,仿佛某種休眠的蛇類。
“別看那些符文。“首席法師學徒突然抓住忘川的肩膀,這時忘川才驚恐的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走到一個骸骨堆的跟前。而在他們右側的顱骨堆上,某個學徒正用顫抖的手指臨摹斧刃的刻痕。當他描完最后一筆時,眼眶突然迸出兩股冰藍色的火焰,整個人在慘叫中化作一尊晶瑩的冰雕。
在進入黑石山第三天的黎明時分,前天夜晚失蹤學徒的尸體出現在營地東側。當忘川跟隨示警的聲音,拿著法杖看到尸體時,忘川的胃部劇烈抽搐——那具被剝去皮囊的軀體并非簡單懸掛,而是用自身的筋脈編織成蛛網狀結構。每根“絲線“末端都系著顆冰晶,在晨光中折射出微型的不知名的影像。當軍士試圖取下尸體時,冰晶突然炸裂,迸發的寒氣瞬間將三個士兵凍成冰柱。
在進入黑石山的第五天,忘川跟隨公爵的冬獵隊一起進入廢墟之城,此時忘川的靴底開始滲出淡暗紅色的液體。這些黏液在街道石板表面留下發光足跡,像某種指引標記延伸向廢墟深處。在黑石山前第三批加入的野蠻人戰士看到這些足跡時,有一名薩滿割破手掌將血滴在上面,血液接觸暗紅色液體的瞬間竟發出金屬相擊的脆響。
從高空看去,這座死城的建筑殘骸上布滿放射狀裂痕,仿佛曾遭受過隕石雨的轟擊。某段半坍塌的拱廊下,忘川發現了夢見王醫生的那晚一樣的咒文,只是這些符文是用液態黃金澆鑄而成。當他用星砂觸碰符文的剎那,整段拱廊突然投射出全息幻影——衣著華貴的人們正在舉行慶典,他們手中的酒杯盛著星光,背后懸浮著無數門形光幕。
“永樂園的殘像。“首席法師學徒用杖尖攪碎幻影,“注意腳下陰影。“
忘川這才發現,所有建筑的影子都指向城市中心的黑曜石方尖碑。那些影子在正午時分本該最短的時刻,卻詭異地拉長扭曲,如同無數手臂伸向方尖碑頂端。碑體表面布滿蜂窩狀孔洞,每個孔洞里都塞著枚干枯的心臟,最上方三顆竟還在微弱跳動。
夜幕降臨時,紅色煙霧從方尖碑基座噴涌而出。忘川的舌尖泛起鐵銹味,他看到煙霧中飄浮著大量金色微粒,這些微粒在接觸皮膚后會留下灼燒般的刺痛感。某個士兵摘下頭盔擦拭汗水,露出的頭皮上已然布滿金色紋路。
“這是神血塵埃。“首席法師學徒將浸泡過藥水的絲巾扔給忘川,“初代弒神者留下的詛咒。“他突然掀起左袖,小臂上的咒文正在滲出金液,“當你的血液變成純粹的生命本源,就離祭品不遠了。“
忘川握緊絲巾,他悄悄割開自己的拇指。還好,拇指上流出的仍然是紅色的血液。但是,血液中時隱時現的細微金色顆粒,讓忘川非常的不安。
舉目望去,那些在黑石山口新來的野蠻人正在煙霧中沐浴。他們裸露的背部浮現出發光脈絡,隱隱與方尖碑上的咒文產生共鳴。
某個野蠻人突然用骨刀劃開自己的喉嚨,噴濺的金色液體在空中凝結成門形,透過那扇金門,忘川瞥見了無數懸浮在虛空中的金色鎖鏈。
當天子夜時分,有一個腳步聲開始在忘川帳篷外徘徊。忘川的法師塔學徒名牌開始烈震動,大概三秒后名牌表面浮現出三枚旋轉的楔形文字“費.舍.爾”。
忘川并不知道這三個字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能夠感應到,在帳篷外徘徊的東西十分的危險。他拿起法杖,輕輕掀開布門。在門外,忘川看到的并不是首席法師學徒,而是個皮膚呈半透明狀的老者——那人的內臟清晰可見,心臟位置跳動著團藍色火焰。
“門需要祭品。“老者的聲音帶著多重回聲,“當星辰排列成弒神陣列時,被選中者的金色的鮮血將成為鑰匙......“他的手指突然伸長刺向忘川,卻在馬上觸及忘川法袍前,被突然出現的首席法師學徒用冰錐釘在地上。
“該死的記憶幽靈。“首席法師學徒碾碎正在虛弱的老者殘影,“這些亡靈被困在時間裂隙里,比鬣狗更難纏。“
首席大法師學徒遞給忘川一個水囊與一些干糧。“最后兩天,你不要吃喝其他人給的任何東西!“
“我們在等待什么?”忘川接過物品問到。
“雷霆之子,荒原之神的最后的機會。”首席大法師學徒回答完,就離開了忘川的帳篷。
后半夜的夢境里,忘川站在永樂園的中央廣場。空中懸浮著上萬扇光門,每扇門后都是不同的世界。當他伸手觸碰最近的門扉時,突然有金色鎖鏈從虛空襲來,將他拖向某扇雕刻著三頭巨龍的門戶。門內傳出艾莉婭的呼救聲,還有重劍士戰斧劈砍金屬的轟鳴。
一夜的噩夢讓忘川更加確定,他正在陷入一場巨大的危機中。當晨光初現時,方尖碑方向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忘川沖出帳篷,看見碑體表面的孔洞正在噴射金色的霧氣。那些干枯的心臟全部復活,通過血管狀的肉須連接成巨大的網絡。在血網中央,一扇金碧輝煌的門若隱若現。
“開始了。“首席法師學徒的瞳孔變成豎瞳,“注意看那些野蠻人的變化。“
新來的野蠻人戰士集體跪地,他們背部的發光脈絡脫離皮膚,在空氣中相互交織成團。忘川感覺自己的靈魂開始動搖——在他的眼中,碑體表面漸漸浮現出與夢中相同的三頭巨龍浮雕。
首席法師學徒突然扯開衣襟,他心口處的皮膚下,赫然跳動著顆金色心臟:“我們都是祭品候選,區別只在于被吞噬的順序。“他的法杖頂端伸出骨刺,“想知道怎么活過今天嗎?“
“為什么要幫我?”忘川不相信在這生死無關的時候,會有人想當圣人。
“為了威爾尼亞!!”熟悉又陌生的口號從首席法師學徒口中響起。緊接著,他用法杖刺向自己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