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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冰河余韻

青銅燈映著檀木案上的樺皮地圖,邊緣還沾著白登山的雪泥。松木門框結著冰凌,北風卷著雪粒撞在雕花木窗上,將《尉繚子》竹簡吹得嘩啦作響。

陸昭將三根銀針扎進太陽穴提神。半開的雕花窗外,檐下冰棱折射著日光,在沙盤上投出細碎光斑,恰似慕容廆散落在陰山的游騎。

“軻比能殘部退守白狼谷。”

武昭斜倚白虎皮坐榻,她裹著玄狐裘氅衣,露出內里赤紅曲裾深衣的織金緣邊,蔥指間那支雕玄鳥的玉簪正挑動沙盤令旗。二十許歲的面容猶帶洛陽牡丹的艷色,眉梢卻凝著北疆風雪淬煉出的冷冽。

武昭指尖的玉簪挑起沙盤西側的小旗,簪頭雕的玄鳥喙尖正對廣寧城:“但他分兵兩千掠廣寧糧道——這老狼餓瘋了,連陳年麩皮都搶。”

薛仁貴霍然起身時,鎖子甲下的素紗中衣已滲出血痕。

這虬髯將軍身高九尺,方天戟纏著的赤絳垂及膝彎,戟刃寒光映亮他眉骨處那道斬馬刀留下的舊疤。

他方天戟的戟攥在地磚上畫出三條路線:“末將請五千輕騎,十日必取軻比能首級!”

“五千?”田豐的麈尾掃過沙盤上的糧草標記,“廣寧倉廩僅剩八百石,五千人馬出塞,代郡百姓就得啃樹皮!”

沮授突然摔了茶盞。

這位素來穩重的謀士眼眶烏青,顯然徹夜未眠:“最險的是慕容廆!探馬來報,他的白狼騎已到彈汗山南麓——距代郡不過三日馬程!”

陸昭突然拔下銀針,血珠順著太陽穴滑到下巴。他抓起代表慕容廆的金狼旗,猛地插進廣寧城外的山谷:“那便讓這兩頭惡狼互咬。”

武昭從袖中抽出血書拍在案上。

羊皮卷上的鮮卑文字彎如蛇虺,還沾著冰河之戰的腦漿:“慕容廆的閼氏三日前暴斃,薩滿說是軻比能下的詛咒。”

“天賜良機!”薛仁貴霍然起身,方天戟不慎碰翻代表幽州軍的白玉棋子,“末將這就...”

“坐。”

陸昭的麥秸手環擦過沙盤,掃亂了鮮卑的兵力部署。這手環是昨日百姓所贈,浸了藥汁的麥稈泛著青黑:“田先生,煩你寫篇檄文——就說軻比能私通慕容廆的侍妾,被撞破后殺人滅口。”

田豐的筆尖頓在竹簡上,墨汁暈染成團:“這...有辱斯文!”

“本宮倒覺得有趣。”武昭拔下玉簪,蘸著朱砂在沙盤上勾畫,“再加一筆:軻比能左臀有狼頭刺青,慕容廆的侍妾后腰紋著母狼——正好湊一對兒。”

尉遲恭剛進門檻就聽見這句,玄鐵鞭上的血冰碴子掉了一地:“你們讀書人玩得比胡狗還花!”

沙盤室突然灌進寒風,薛仁貴掩唇輕咳,指縫間漏出點點猩紅。陸昭瞥見后,解下狐裘扔給他:“傳令各軍,凡斬軻比能者,賞萬金、封關內侯。”

“不夠。”武昭將玉簪插回云鬢,玄鳥喙尖指向彈汗山,“再加一條:獻慕容廆首級者,賜婚宗室女。”

沮授突然指著沙盤驚叫:“廣寧城!”

代表糧道的黑線正在沙盤上扭曲——融雪浸濕了黏土,恰似被鮮卑鐵騎踐踏的田壟。陸昭抓起半濕的葛布蓋住沙盤,水漬漸漸暈出新的地形:“仁貴,明日你單騎叫陣。”

“不可!”田豐的麈尾掃過薛仁貴染血的繃帶,“將軍重傷未愈,豈能...”

薛仁貴方天戟頓地,震得沙盤上的廣寧城模型跳起:“末將只需三箭——一箭斷纛,二箭穿云,三箭誅心!”

陸昭突然抓起案上密信,就著青銅燈焚燒。火光照亮他眼底血絲:“不是要你真殺軻比能,是要慕容廆以為你要殺。”

武昭默契地展開地圖,指尖劃過陰山古道:“斥候已換上烏桓服飾,今夜便去彈汗山散布消息——就說軻比能要用慕容廆的人頭,換漢家公主和親。”

日影西斜時,尉遲恭拎著酒壇撞開房門。

這虬髯將軍渾身冒著熱氣,甲縫里還夾著半片胡人耳朵:“剛宰了窩鮮卑探子,從領頭的那廝身上搜出個好東西!”

羊皮卷鋪開的剎那,滿室死寂。

輿圖上詳細標注著代郡各鄉水井位置,連孩童常玩的溪澗都畫了紅圈。武昭玉簪猛地扎進廣寧城:“他們要在水源投毒!”

薛仁貴方天戟的月牙刃抵住尉遲恭咽喉:“哪條溪澗?”

“將軍冷靜!”尉遲恭嬉笑著舉起酒壇,“老子早把那群雜碎踹進冰窟窿了——這壇酒就是用他們懷里的毒藥泡的,敢不敢喝?”

陸昭突然奪過酒壇痛飲三口,喉結滾動如吞刀片:“傳令各鄉:即日起飲水需煮沸,贈鹽巴三斤——就說鮮卑人投毒不成反送大禮。”

田豐的竹簡“啪嗒”落地:“這...這是欺民!”

“是安民。”陸昭抹去嘴角酒漬,眼底映著窗外的殘陽,“百姓信的是活下去的希望,不是真相。”

子時,二十只信鴿從敵樓振翅。

武昭立在飛檐上,狐裘被北風掀起,露出腰間七柄柳葉刀。她望著斥候消失在雪原盡頭,突然朝虛空問道:“你說陸昭是真仁,還是偽善?”

陰影中傳來鐵甲摩擦聲。

花木蘭解下覆面盔,臉上的刀疤被月光鍍成銀色:“那日他背老婦過冰河,靴底沾的麥種發了芽——將軍府后院,現有一畦冰河麥苗。”

更漏聲里,薛仁貴正在擦拭方天戟。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戟刃上,映出城外新立的二十七座義民冢。他忽然想起那個贈糖孩童的話:“將軍的戟這么亮,晚上可以當燈籠呀。”

沙盤室內,陸昭伏案睡去,手中還攥著半塊槐花餅。融化的雪水從屋檐滴落,在青磚上匯成小小溪流,蜿蜒流向沙盤上的廣寧糧道——那里已插滿代表疑兵的火把模型。

《九州春秋》載:“昭用兵,善攻人心。是役散謠三月,慕容廆誅軻比能部將十二人,鮮卑自相殘殺者眾,小兒聞昭名竟止啼。”

而彈汗山的薩滿直到被俘仍堅信,那夜飛入金帳的玄鳥是陸昭所化。他們指著慕容廆榻邊的玉簪發誓:“漢人將軍的眼睛,比草原鷹隼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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