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玄鐵燈樹爆出火花,皇甫嵩的獅頭護腕重重砸在青銅沙盤上。
三匹陶制戰馬應聲碎裂,揚起的黃沙蒙住宦官監軍慘白的臉。
“五月廿三急報——”
老將軍抓起一截斷箭,箭桿“奪”地釘入宦官腳前三寸,
“你讓前鋒營頂著黃巾妖術強攻?”
箭羽猶自震顫,血漬濺上《尉繚子》殘卷。
帳外戰馬驚嘶,鄒靖的幽州突騎破開晨霧。
鐵甲鱗片刮過門簾的聲音,讓劉備本能地按住雙股劍。
“玄德!”
鄒靖馬鞭甩出破空聲,鞭梢金鉤勾走張飛腰間酒囊,
“帶著這群泥腿子鄉勇,倒混成陸小子眼前紅人了?”
張飛黝黑面皮漲得發紫,丈八蛇矛擦著地面火星四濺:“俺們兄弟斬程遠志時...”
“斬個黃巾雜碎也敢夸口?”
鄒靖突然暴喝,震得帳頂灰簌簌而落。
他解下腥紅披風,露出肩甲處五道猙獰爪痕:
“本將在遼東殺鮮卑王,用的是這個!”
佩刀“滄啷”出鞘,刀背二十七個銅環叮當作響。
巨鹿城頭黃旗獵獵,張梁令旗所指處,三千黃巾力士赤膊沖陣。
周倉巨斧劈裂漢軍戰車轅木,符水浸染的肌肉虬結如鐵,箭矢釘入三寸竟難透骨。
“大賢良師賜我金剛體!”
周倉狂笑震落城頭積雪,斧刃卷著腥風掃飛三名盾兵,
“爾等凡人豈能傷我!”
箭雨傾瀉而下,卻見中箭者傷口泛著詭異青紫。
武昭天青色袖袍掠過陸昭肩甲,染血的箭簇在她指尖翻轉:
“曼陀羅汁混硫磺,箭入三寸即麻——好個'金剛不壞'!”
“擂鼓!”
陸昭突然劈手奪過令旗,
“《周禮·夏官》雷音陣!”
中軍大帳內,宦官監軍顫抖的手指尚未觸及詔書金邊,皇甫嵩的環首刀已穿透三卷《太平經》。
羊皮紙屑紛飛間,刀鋒抵住咽喉:
“永康二年,老夫在酒泉斬羌酋——”
血珠順著刀刃滾落,
“用的就是這把先帝親賜的'斬馬刀'!”
皇甫嵩一掌劈裂案幾:
“閹豎安敢亂我軍心!”
刀光閃過,宦官監軍脖頸血濺《孫子兵法》竹簡,
“某在長社焚十萬黃巾時,爾等還在給圣上舔靴!”
染血劍鋒直指城頭:
“傳令!鉤鑲陣前推三十步!”
關羽丹鳳眼微瞇,接過陸昭遞來的溫酒陶觥。
觥中酒液尚在晃漾,赤兔馬已如離弦之箭破陣而出。
觥中烈酒遇晨曦燃起幽藍火焰:
“某這青龍刀——”
刀光如匹練裂空,
“專斬魑魅魍魎!”
三百赤膊壯士以戟柄頓地,夔牛鼓聲混著《十二獸吃鬼歌》震耳欲聾:
“赫汝軀!拉汝干!節解汝肉!抽汝肺腸!”
聲浪掀得周倉巨斧微偏,青龍刀已斬斷玄鐵斧柄。
“砰!”
斧頭墜地砸出深坑,周倉被反剪雙臂按跪在焦土時,鎖子甲裂隙滲出腥臭黑血。
“妖術...為何不靈...”
周倉跪地嘶吼,肩頭黑血滲入凍土。
關羽扯開其胸前符咒,露出潰爛箭瘡:
“金剛不壞?不過麻沸散掩痛爾!”
劉備雙股劍穗無風自動,穗中暗藏的“中山靖王”玉墜滾落塵土。
張飛蛇矛挑起符水囊,烈酒灌入后擲向城樓:
“妖術?看你家張爺爺的'三昧真火'!”
酒囊遇火箭爆燃,恰照亮武昭出鞘半寸的錯金匕首——刃面反光如針,刺痛張梁獨目。
被按跪的巨漢突然掙斷繩索,染血手指摳進焦土:
“你們漢軍...真能讓人吃飽飯嗎?”
他撕裂胸前符咒,露出餓殍遍野的刺青,
“我娘子...是煮完最后半斗麩糠后投井的!”
陸昭玄甲凝霜,忽察黃巾陣中異動——那些中箭者竟恍若未覺。
武昭赤綾卷來半片符紙:
“雄黃混合曼陀羅,可使人痛覺麻痹。”
陸昭劍鞘猛擊令旗,漢軍陣中驟起雷鳴般的吼聲。
“雷公助我!”
五千士卒齊吼《戰城南》,聲浪震得甕城積雪簌簌。
黃巾力士耳鼻滲血,符水幻象如潮水退去。
張飛突然扯開胸甲,露出惡鬼刺青。
他蛇矛指天暴喝:
“赫汝軀!拉汝干!”
身后鄉勇竟齊聲應和,聲浪震得黃幡烈烈作響。
一個黃巾力士突然抱頭慘叫,耳孔滲出黑血——儺戲古調喚醒了他被藥力壓制的痛覺。
焦油惡臭混著曼陀羅甜腥撲面而來。
武昭將沉水香囊系上陸昭腕甲:
“將軍細聞——”
東風吹散毒霧,
“曼陀羅遇此香即散。”
忽聞城頭傳來《云門》編鐘聲,她臉色驟變:
“張角在調銅人陣!”
關羽收刀入鞘的金屬摩擦聲刺破寂靜。
他突然扯下周倉頸間符袋,朱砂繪制的“黃天”二字遇血消融。
“熔了這斧——”
刀柄銅鈴震落晨露,
“給冀州百姓鑄犁頭!”
鄒靖的突騎恰在此時掠過陣前,馬槊寒光映著劉備復雜的眼神。
“玄德!”
這位幽州悍將突然狂笑,
“且看真正的破陣!”
三百重甲具裝騎開始披掛,馬蹄鐵與鱗甲碰撞聲如暴雨將至。
鄒靖馬鞭所指處,幽州突騎陣中忽起蒼勁號子。
趙大眼腰間三條皮繩獵獵,缺了三指的右手緊攥云梯:
“狼崽子們!跟緊老子!”
硫磺煙從他指縫升騰,正是鮮卑圍城時學的狼糞煙——三條黃煙直刺云霄,為后續騎卒標定登城點。
周倉枷鎖叮當,忽然望向轅門處的武昭:
“那女人眼里的火...比大賢良師還可怕!”
話音未落,張梁已點燃城頭硫磺狼煙。
武昭指尖撫過赤綾焦痕,對陸昭冷笑道:
“該讓皇甫將軍見識真正的火攻了。”
鄴城方向傳來悶雷,荀氏塢堡的糧車在雪地軋出深痕。
尉遲恭獨目倒映車轍:
“三百石粟米摻半數沙礫,這等伎倆...”
彎刀輕挑麻袋,陳年雄黃粉簌簌灑落雪地。
鄒靖馬鞭抽裂親衛肩甲:
“卸甲!推糧車!”
三十輛幽州粟米車軋過焦土,金燦黍粒瀑布般傾瀉。
“真...真糧食!”
黃巾老卒突然跪地慟哭。
武昭指尖撫過糧袋暗繡的“鄴”字,在陸昭掌心劃出血痕——三道豎紋正是銅人密道方位。
日輪穿透黃煙,周倉斷斧上的鬼臉陰影正被關羽刀光劈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