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的劍停在晏離咽喉前半寸。
不是他心軟，而是那柄虛幻的“霜華”劍影正抵在自己眉心。劍光映出他右眼中翻涌的黑霧——心劍中的魂魄在躁動。
“你究竟是誰？”凌昭的嗓音沙啞如礫石相磨。
晏離右臂金紋明滅，吞噬之力裹挾著霜華劍意，竟讓他識海深處浮起陌生記憶：雪峰之巔，女子紅衣獵獵，將一枚銀戒套上凌昭手指：“此心劍以我神魂為鞘，你若身死，我亦不獨活。”
“原來是個癡情人。”晏離嗤笑，指尖輕彈劍影，“可惜你這道侶的魂魄……快被蝕靈吃干凈了。”
凌昭瞳孔驟縮。
這一瞬的破綻足夠致命。晏離暴起扣住他右腕，吞噬之力如毒蛇噬心！
“松手！”蘇蟬衣的銀刀突然橫插而入，刀鋒卻不是對準凌昭，而是削向晏離右臂，“你想被心劍怨氣撐爆經(jīng)脈嗎？！”
黑血噴濺。
霜華劍影哀鳴著消散，凌昭踉蹌后退，面具下滲出蜿蜒血線。他死死盯著晏離右臂的金紋，突然反手一劍劈向虛空，身形化作流光遁走。
“追！”晏離欲騰空卻被拽住。
蘇蟬衣掌心蠱紋纏住他腳踝：“去送死？你可知他剛才只用三成力？”
遠處云層雷光隱現(xiàn)，玄天宗追兵的呼喝聲隨風飄來。晏離甩開蠱紋，卻見西南天際升起一道青煙——那是修士集市特有的“迷蹤煙”，煙中夾雜著金粉，分明是有人故意引路。
“想要《玄清訣》玉簡，就跟上。”
沙啞男聲突兀響起，藥廬殘垣上蹲著個蓬頭垢面的青年，指尖捏著半片沾血的玉簡。
鬼市入口藏在破廟佛像肚里。
陸無咎撥動佛龕燭臺，地面頓時裂開漆黑的甬道。他回頭咧嘴一笑，露出鑲金的犬齒：“兩位，入市費一人十塊靈石。”
蘇蟬衣甩出毒針釘在他耳側(cè)：“你偷我蠱蟲時，可沒付賬。”
“誤會！那日是蝕月蠱自己鉆進我兜里……”陸無咎突然噤聲。晏離的右臂不知何時搭上他后頸，鱗片擦過皮膚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玉簡。”晏離收緊五指，“或者我把你喂給蝕靈。”
“在墟鼎！在墟鼎！”陸無咎尖叫著摸出玉簡拋過去，“但功法是假的！真的早被玄天宗換了！”
玉簡入手冰涼，晏離催動靈力，浮現(xiàn)的卻是春宮圖。蘇蟬衣噗嗤笑出聲，陸無咎趁機滑如泥鰍般掙脫：“別急！我知道真本在哪——青蛟腹中！”
晏離想起蘇蟬衣召喚的青蛟，眼神驟冷。陸無咎卻壓低聲音：“三日前有修士在寒潭獵蛟，剖出一枚刻著《玄清訣》的玉簡，現(xiàn)在就在鬼市‘藏珍閣’拍賣。不過……”他搓了搓手指，“入場費五百靈石。”
蘇蟬衣忽然將晏離推到身前：“這不是現(xiàn)成的寶貝？蝕靈宿主可比玉簡值錢。”
陸無咎眼神瞬間熾熱，卻在觸及晏離右臂金紋時猛地后退：“等等！你吞過蝕月蠱？你居然沒化成膿水？！”
鬼市深處突然傳來鐘鳴。
陸無咎臉色大變：“拍賣提前了！快走！”
藏珍閣地廳擠滿兜帽遮面的修士。
高臺上，黑袍老者掀開錦緞，琉璃罩中浮著的玉簡光華流轉(zhuǎn)。晏離右臂金紋突然發(fā)燙——玉簡深處纏著一縷黑霧，與蝕靈同源。
“第37件拍品，玄天宗秘傳《玄清訣》！”
“起拍價，三千靈石！”
競價聲此起彼伏。晏離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九成修士袖口都有玄天宗暗紋。陸無咎湊過來耳語：“全是托兒，玉簡根本不會流出，他們在釣蝕靈宿主。”
蘇蟬衣忽然輕笑：“要不要玩把大的？”
她指尖蠱蟲彈入晏離后頸。下一刻，晏離右臂鱗片盡數(shù)倒豎，磅礴的吞噬之力轟向琉璃罩！
結(jié)界破碎的瞬間，整個地廳沸騰了。
“是那個怪物！！”
“抓住他！宗主有令賞十萬靈石！”
陸無咎慘叫：“你瘋了？！”卻被蘇蟬衣拽著躍上橫梁。晏離在混亂中抓住玉簡，觸手的剎那，黑霧順著手臂鉆入識海——
“找到你了……”
陰冷的聲音與凌昭的劍氣同時襲來。晏離旋身閃避，玉簡卻被劍氣劈成兩半，無數(shù)金色符文涌入他右臂！
真正的《玄清訣》竟是蝕靈封印術(shù)！
玄天宗長老的狂笑從四面八方傳來：“孽障！此玉簡專為誘捕蝕靈宿主而制，今日便是你……什么？！”
晏離右臂金紋大盛，竟將封印符文反推回去。藏珍閣地面浮現(xiàn)血色大陣，所有玄天宗修士的靈力開始倒灌入他體內(nèi)！
“不可能！”長老目眥欲裂，“你怎能逆轉(zhuǎn)封魔陣？！”
“因為你們太蠢。”晏離在靈力風暴中咧嘴一笑，“拿蝕靈造的東西……對付蝕靈？”
鬼市在崩塌。
陸無咎邊逃邊掏符咒狂撕：“完了完了！玄天宗在自毀大陣！這瘋子居然把封魔陣改成聚靈陣……”
蘇蟬衣卻盯著晏離右臂——金紋已蔓延至脖頸，再吞噬下去必遭反噬。她突然咬破舌尖，精血畫符拍向地面：“蝕月，開！”
無數(shù)蠱蟲從虛空涌出，結(jié)成血色鎖鏈纏住晏離。陸無咎見狀咬牙擲出羅盤：“小爺豁出去了！無垢靈體，開！”
羅盤炸裂，清光籠罩四人。晏離只覺識海一清，失控的吞噬之力驟然停滯。再睜眼時已置身荒野，陸無咎跪地狂吐鮮血，蘇蟬衣的烏發(fā)白了大半。
“無垢靈體……”她擦去嘴角血漬，眼神復(fù)雜，“你是天機閣棄徒？”
陸無咎慘笑：“現(xiàn)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他掀開衣襟，心口赫然是蝕靈烙印。
晏離按住劇痛的右臂，玉簡殘片從掌心滑落。月光下，殘片上浮現(xiàn)一行小字：
“青溟墟開，劫火重生。”
遠處傳來狼嚎，風中夾雜著妖氣。陸無咎突然蹦起來：“半妖！有半妖在靠近！”
樹叢分開，阿箐獸化的豎瞳在夜色中泛著幽光。她手中骨刀指向晏離，聲音卻帶著哭腔：
“你身上……為什么有娘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