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堅韌》

在那個被青山環繞的小村子里，晨霧還未完全散去，便有一個身影緩緩地挪動著。他就是阿福的父親，名叫貴全。貴全身材原本很魁梧，厚實的肩膀能挑起家中的大梁，可如今，風濕病卻將他折磨得不成樣子。

阿福家的屋子是那種老式的泥瓦房，墻壁上有著歲月斑駁的痕跡。屋子里的家具很簡陋，一張破舊的木床，一個掉了漆的柜子，還有幾張歪歪扭扭的凳子。貴全從床上艱難地起身，每一個動作都伴隨著關節處傳來的刺痛。他的雙腿已經嚴重變形，像是兩根彎曲的枯樹枝。

“爹，您今天就別去鎮上了，我去給您抓藥吧。”阿福看著父親，眼中滿是擔憂。阿福今年剛滿十六歲，身材瘦弱，但已經開始懂事，知道為父親分擔。

“不行，你個娃子懂啥，那藥的事情，我得自己去。”貴全皺著眉頭，堅定地說道。他知道兒子還小，對那些藥材的講究還不清楚，而且他也不想讓兒子看到自己在藥鋪里可能遭受的難堪。

貴全慢慢地挪到墻角，拿起那根用了多年的拐杖。這根拐杖是他自己用一根粗樹枝做的，上面有著他無數次手握的痕跡。他把拐杖撐在腋下，一步一步地朝著門口挪去。每走一步，他的額頭就會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那是強忍著疼痛的證明。

出了門，村子里的小路坑洼不平。貴全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摔倒在地。路過鄰居家的時候，鄰居張大嬸看到他，趕忙走過來。

“貴全啊，你這身體還去鎮上啊？這一路可不好走呢。”張大嬸滿臉關切地說道。

“嬸子，我這病得抓藥啊，不去不行。”貴全咬著牙回答道。

“哎，你這也是遭罪啊。”張大嬸嘆了口氣，看著貴全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貴全沿著小路一直走，路邊的草叢里，蛐蛐在不停地叫著，仿佛在為他的艱難旅程伴奏。走到村口的時候，他已經氣喘吁吁，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一會兒。他望著通往鎮里的大路，那是一條布滿塵土的土路，蜿蜒著伸向遠方。

繼續前行，貴全的速度很慢，時不時有馬車或者牛車從他身邊經過。趕車的人看到他，有的會停下來問他是否需要搭車，貴全都一一拒絕了。他知道自己身上沒有多少錢，能省一點是一點。

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貴全來到了一座小橋邊。橋下的河水潺潺流淌著，水面上倒映著他憔悴的面容。他在橋邊坐了下來，感覺雙腿像是被火在燒一樣。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破舊的布包，里面有一塊干巴巴的面餅。這是阿福給他準備的干糧，他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著，試圖積攢一些力氣。

休息過后，貴全又開始趕路。離鎮集越來越近，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他能感覺到周圍人投來的異樣目光，但他顧不了那么多，心中只想著藥鋪里那能緩解他疼痛的藥。

終于，鎮集出現在眼前。鎮里很熱鬧，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貴全穿過人群，朝著記憶中的藥鋪走去。藥鋪名叫“濟世堂”，是一座有著木質招牌的老店。藥鋪里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藥香，各種藥材被整齊地放在一個個小格子里。

貴全走進藥鋪的時候，藥鋪的伙計小李正在整理藥材。小李看到貴全，皺了皺眉頭。他知道這個殘疾的老人每次來抓藥都很麻煩，而且有時候還付不起藥錢。

“大爺，您又來了。”小李的語氣有些冷淡。

“嗯，小伙子，我來抓藥。”貴全強忍著心中的不快，說道。

“您帶夠錢了嗎？上次您還欠著藥錢呢。”小李毫不客氣地問道。

貴全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他低下頭，聲音有些顫抖地說：“小伙子，我今天帶了一些，先把欠的還上一點，剩下的藥你先給我抓著，我后面一定補上。”

這時候，藥鋪的老掌柜從后面走了出來。老掌柜名叫趙德海，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他看到貴全的樣子，呵斥小李道：“小李，怎么跟大爺說話呢。大爺，您別介意，這孩子不懂事。您的病咋樣了？”

“趙掌柜的，我這病還是老樣子，疼得厲害啊。”貴全感激地看著趙掌柜。

“您先坐會兒，我給您看看。”趙掌柜把貴全扶到一旁的凳子上，然后開始仔細地為他把脈。

“大爺，您這風濕病啊，得好好調養。我給您重新開個方子，這藥可能會貴一點，但是效果應該會好一些。”趙掌柜皺著眉頭說道。

貴全一聽，心中一緊。他擔心自己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錢來。“趙掌柜的，您看能不能還是用原來的方子，我這錢……”貴全的話還沒說完，趙掌柜就打斷了他。

“大爺，您這病拖不得啊。這樣吧，我給您算便宜點，您看您能湊多少就先給多少。”趙掌柜說道。

貴全感激涕零，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袋子，里面是他和阿福積攢了好久的錢。他把錢倒在柜臺上，全是一些零碎的銅板和幾張皺巴巴的紙幣。

“趙掌柜的，就這么多了，您看夠嗎？”貴全小心翼翼地問道。

趙掌柜數了數錢，然后點了點頭。“大爺，差不多了。小李，去按照新方子給大爺抓藥。”

小李雖然有些不情愿，但還是按照掌柜的吩咐去抓藥了。貴全坐在凳子上，松了一口氣。他看著藥鋪里忙碌的人們，心中充滿了對趙掌柜的感激。

藥抓好后，趙掌柜把藥包遞給貴全。“大爺，您回去好好熬藥，按時喝。這病啊，得慢慢養。”

“謝謝趙掌柜的，您真是好人啊。”貴全接過藥包，用顫抖的手緊緊握著。

貴全拿著藥包，慢慢地走出了藥鋪。此時的鎮集依舊很熱鬧，但他沒有心思再去看那些熱鬧的景象。他只想快點回家，把藥熬上。

在回家的路上，貴全感覺腳步比來時更加沉重。他的身體已經很疲憊，但他的心中卻有著一絲希望。他知道，只要有藥，他的病就有可能好起來，他就還能為阿福撐起這個家。

走著走著，天空突然暗了下來，烏云密布。不一會兒，豆大的雨點就落了下來。貴全沒有帶傘，他只能加快腳步，朝著路邊的一個破廟走去。

破廟很破舊，屋頂還漏著雨。貴全躲進廟里，找了個相對干燥的角落坐了下來。他把藥包緊緊地抱在懷里，生怕被雨水淋濕。

雨越下越大，廟外的世界變得模糊起來。貴全看著外面的雨幕，心中有些焦急。他擔心阿福在家里會擔心自己，也擔心這雨水會讓自己的病情加重。

過了許久，雨終于小了一些。貴全站起身來，準備繼續趕路。他走出破廟，重新踏上回家的路。

由于下雨的緣故，道路變得更加泥濘難行。貴全的拐杖常常陷進泥里，他不得不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拔出來。他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濕透，貼在身上，讓他感覺更加寒冷。

好不容易走到了那座小橋邊，貴全發現河水因為下雨漲了不少。他看著湍急的河水，有些猶豫。但一想到家里的阿福和那急需熬制的藥，他咬了咬牙，決定涉水過河。

他把藥包舉得高高的，慢慢地走進河里。河水冰冷刺骨，沒過他的膝蓋，他的雙腿傳來一陣劇痛，但他還是堅持著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就在快要走到河對岸的時候，貴全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撲去。他下意識地把藥包扔向岸邊，自己卻摔倒在水里。

“我的藥！”貴全驚呼道，他不顧自己的疼痛，掙扎著從水里站起來，朝著藥包的方向走去。

當他撿起藥包的時候，發現藥包已經被水浸濕了一部分。他的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色，這藥要是壞了，他這一趟可就白跑了，而且他也沒有錢再去抓藥了。

貴全顧不上許多，他抱著藥包，加快腳步往家趕。他希望能盡快把藥烘干，也許還能挽救一部分。

當他回到家的時候，阿福正站在門口焦急地張望著。看到父親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樣子，阿福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爹，您這是怎么了？”阿福跑過去扶住父親。

“阿福啊，藥被水弄濕了一些，快，咱們想辦法烘干。”貴全急切地說道。

阿福和貴全趕緊進了屋，阿福找來了一些干柴，在灶膛里生起了火。貴全小心翼翼地打開藥包，把里面的藥材拿出來，放在火邊烘干。

看著那些被水浸濕的藥材，貴全的心中充滿了擔憂。他不知道這些藥材還能不能用，他只能默默地祈禱著。

阿福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父親，他知道父親為了抓藥受了多少苦。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