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之前常聽她嬸娘秦顯家的抱怨，說這上夜的活特別辛苦。

不僅整夜整夜的值守、巡邏，還要承擔臟活累活，如搬運物品、清潔庭院等。

若是冬天，就更難熬了。

往往是一夜過去，第二天已經凍得全身發木，沒一處暖和的地方。

饒是如此辛苦，月錢也才五百文，遠比其他仆婦少得多。

與她相比，這王住兒媳婦就不一樣了。

她有婆婆王嬤嬤照顧，平日只在屋里做些輕巧活，半點累不到她的。

如今迎春不僅賞了二兩銀子，又讓她嬸娘來做這個巧宗，心中著實感激。

她當即跪地叩頭，“多謝姑娘。”

隨即又笑道：“姑娘如今這等強勢，倒讓我不敢認了。”

說完，匆匆去了。

不多時，秦顯家的來到，邁步進屋時，激動得一腳絆倒，又陪笑著連連給迎春磕頭。

趙玨知道這也是個有野心、會察言觀色的，便讓迎春道：“我用你，一來你是司棋的嬸娘，論理更可靠些。”

秦顯家的一邊點頭，一邊去看司棋，以為是司棋替她說了話，心中著實感激。

司棋聽迎春如此說，也知是給自己邀功，暗暗贊嘆迎春智慧。

迎春繼續道：“二來，我素日也聽說，你是辦老了事的，諸事妥當。”

秦顯家的忙道：“姑娘太過夸獎。”

司棋感受趙玨寫的字，繼續道：“不過我今天既然能攆了王住兒媳婦，明日也能攆了你。

所以，你在這里，還須用心做事才好。”

秦顯家的心中敬畏，趕緊道：“姑娘放心，今后姑娘說東，奴才絕不往西。”

迎春點點頭，取出那攢珠累絲金鳳的當票，“眼下就有一件事給你，你可別讓我失望。”

說著贖回金鳳的事情給秦顯家的說了。

秦顯家的保證道：“姑娘放心，奴才半個時辰內，奴才就把這事辦好。”

迎春道：“不用那么著急。”

說著取出三十兩銀子給她，“這里三十兩銀子，二十兩贖回金鳳。

其余十兩買兩匹絹、半匹綢。

司棋和繡桔因我受傷，這些東西就賞給她們了。

至于余下的，就全買夢甜香。

可記住嗎？”

秦顯家的道：“姑娘放心。”

迎春揮手讓她去了。

司棋和繡桔聽了，更是心中歡喜。

兩人自跟了迎春，就從未有過什么賞賜。

不僅如此，因迎春軟弱，兩人又常常被其余丫鬟仆婦欺負。

實在是窩囊至極。

沒有迎春撐腰，兩人也強硬不起來。

每每都是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司棋因有王善保家的庇護還好些，繡桔和小丫頭蓮花兒幾乎是每天都在受氣。

如今，可算是盼來了好日子了。

趙玨見這邊事了，正想著要不要先回石獅子里補能，忽聽外面秦顯家的和王住兒媳婦吵了起來。

“你少在這狗仗人勢！

姑娘！我一向盡心伺候你！

你不看這個情分，好歹看在從小吃老媽媽的奶的情分！

如今卻怎么要攆走！

還叫我去那里上夜！”

王住兒媳婦在外面喊叫，卻不敢進來。

趙玨讓迎春對司棋道：“去，讓她進來。”

司棋此刻正愁沒地方表忠心呢，當即一擼袖子出去了。

“你反了不成！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哪有你大呼小叫的份！

姑娘讓你有事進來說！”

王住兒媳婦道：“我不進去！我今天就要姑娘一個準話！

是不是真的要攆我！”

司棋趕緊回來，看迎春如何說。

迎春早知趙玨的心思，便點點頭。

司棋得了皇命似的，沖到外面，冷笑道：“先前若不是你，姑娘怎會去當金鳳。

要不是你去當了耳報神，太太怎會來撕了姑娘的詩集。

你這會子還有臉說呢！快滾你的去吧！”

王住兒媳婦叫道：“好！你要攆我！還得問問大太太愿不愿意呢！”

說完，恨恨地走了。

趙玨耗費太多精神力，見她走了，便跟迎春說了聲，回石獅子處補能去了。

三間小抱廈本就不大，這邊的動靜很快傳到李紈耳中。

李紈愁道：“這個小祖宗，這是凈給我作禍呢！”

沒奈何，她便又尋了王熙鳳來。

王熙鳳道：“這個二姑娘原是個溫吞性子，如今越發成個刺頭了。

那‘玉清先生’的事情，我還不知該如何跟老爺說呢，她又要攆王嬤嬤和王住兒媳婦。

你說說，叫人怎么不頭疼。”

李紈笑道：“你大權在握，頭疼不是應該的嗎？”

王熙鳳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這跟我貧嘴惡舌的！”

她又嘆了口氣，“依我看呢！

反正我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王嬤嬤和王住兒媳婦的事情呢！

不如讓她們捅了天，自然有上面的人處置。”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

就有丫鬟來報，說是邢夫人帶著王嬤嬤、王住兒媳婦一眾人，浩浩蕩蕩，往迎春那里去了。

王熙鳳唬了一跳，趕緊對李紈道：“你之前不是說去年的地租賬目不對嗎，咱們趕緊去看看。”

李紈明白過來，她這是要先躲一躲。

當即道：“哦，對對，是有幾處不清楚。”

說完，趕緊要逃。

到了李紈房中，讓人關了門，王熙鳳又道：“萬一大太太那邊鬧得狠了，又打起人來，怕還是咱們的過失。”

李紈點點頭，“不如讓別人去。”

王熙鳳想了想，對平兒道：“你趕緊去寶玉那里。

就說看到邢夫人去迎春那邊了，我又忙事去了，一時尋不到。

讓寶玉趕緊去解圍。”

平兒應了一聲，趕緊去了。

寶玉正和黛玉、寶釵、探春、惜春在一處說笑，聽平兒如此說，便馬上趕到迎春這邊。

還未進門，就聽邢夫人怒氣沖沖道：“我本來還想著你大了，該懂事些才是。

沒想到你越發沒了規矩！

你滿門子打聽打聽，哪個主子小姐敢對奶母無禮的！

難道她們都有錯，偏你一點錯沒有！

你如今要攆她們，不如先攆了老爺和我！

如此你便自在了，再不受拘束！”

寶玉聽這語氣如此嚴厲，一時不敢進去。

惜春因是寧國府的人，也不好管這里的事，所以也未進去。

寶釵想著自己是客人，更不好管主人家的事，也停住了腳步。

探春暗道二姐姐若是倒下，自己以后更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業了。

便將心一橫，當即走了進去。

黛玉想著迎春的詩才，又對迎春的處境感同身受，便也跟了進去。

平兒、寶釵、惜春、寶玉也只好跟了進去。

誰知邢夫人卻根本沒看他們一眼，又對跪在地上的司棋和繡桔道：“她這做主子的不好，都是你們這些奴才給調唆的！

既然要攆，就先攆了你們！

來人，先給這兩個東西打一頓，關在柴房里！

明天拉出去，或賣或拉出去配了小子了事！”

王嬤嬤和王住兒媳婦聽了，心中真如吃了蜜糖一般，笑吟吟地望著司棋和繡桔。

司棋和繡桔則是如墜冰窟。

就算迎春不是往日那個迎春了，但邢夫人既然已經發了話，就絕對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而一旦被攆出去，不僅還是奴籍，而且很可能會嫁入底層，或者被賣掉。

要知道司棋在這里可是“副小姐”的待遇。

不僅吃穿和主子一樣，每月還有一兩銀子的月錢。

若是生病，請醫診治的費用也全由賈府承擔。

原著中春燕在怡紅院當差后，家里就“著實寬裕”起來。

所以司棋和繡桔兩人都只哭著望向迎春。

迎春從邢夫人等人進來就知不妙，心中不住地呼喚著趙玨趕緊過來。

但眼看司棋和繡桔就要挨打，仙君還是沒來。

她想著之前就因自己的軟弱致使詩集被撕碎，害得仙君費了不少氣力。

這次若再退縮，以后還有什么臉面去見仙君。

念及此，她走上前，顫聲道：“母親，請母親不要責罰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