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來吧。”姜念讓封氏、香菱起身后,看向邱福,“仔細(xì)說說此行尋人的情況。”
邱福語言簡練條理清晰地匯報了起來:“遵大爺?shù)姆愿溃覀兊搅舜笕缰荩瑢さ搅朔饧遥姷搅朔獯笊┖退饷C。只是,香菱姑娘的父親已于幾年前離家出走了,至今不知人在何處。我向封大嫂、封肅說明了香菱姑娘之事,要領(lǐng)著封大嫂來江寧與香菱姑娘母女相聚。”
“但那封肅貪婪可惡,竟說咱們要拐騙封大嫂,又說香菱姑娘是他的外孫女,是被拐子拐走的,咱們買下了香菱姑娘,該把買銀給他,而不是給拐子……他啰啰嗦嗦說了一大堆,無非是想訛咱們的銀子,還獅子大開口,張口就要五百兩。”
“大爺料事如神,竟能提前料到或有此事發(fā)生,讓我?guī)Я宋迨畠山鹱印N乙仓?jǐn)遵大爺?shù)姆愿溃⑽摧p易將五十兩金子都給了。我與那封肅周旋,說只帶了二十兩金子,可以給他,若他不愿,我們就走,他一兩銀子也得不了。再加上封大嫂與封肅鬧了起來,說若不放她走,她便自己離家出走,那封肅才勉強(qiáng)同意。因此,我這里還剩下三十兩金子未使的。”
說完,邱福拿出一個包裹,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頭有黃澄澄的三十兩金子,他將包裹雙手捧起,恭敬地遞到姜念面前。
根據(jù)原著對封肅的描寫,姜念料到此次邱福、賀忠去尋封氏,封肅或會乘機(jī)訛詐,因此讓邱福、賀忠?guī)Я宋迨畠山鹱觽溆谩?
按照這個時代的金銀兌率,五十兩金子等于五百兩銀子。
之所以選擇帶金子而不是帶銀子,蓋因五百兩銀子重達(dá)三十多斤,攜帶不便,五十兩金子則只重三斤多。
此刻,姜念接過了包裹,從中取出兩塊十兩的金錠,遞向邱福:“此次差事你辦得好,而且,后日我便要動身進(jìn)京,由你夫婦二人留下看守這座宅院,望你們用心看守,勿生差池。這二十兩金子,是賞你夫婦的。”
邱福面現(xiàn)喜色,連忙打躬作揖,語氣中滿是感激與鄭重:“謝大爺賞賜!大爺放心,我們兩口子必會盡心竭力,守好大爺?shù)倪@座宅院。”
姜念微微頷首,知道邱福為人忠心,辦事又穩(wěn)妥可靠。
這時,賀赟開口問道:“大爺,你決定后日動身進(jìn)京了?”
姜念看向賀赟,嘴角含笑,語氣從容:“既已尋來了香菱的母親,咱們便不宜再耽擱了。”
香菱站在一旁,眼眶猶濕,淚水在睫毛上微顫。
她抬起淚眼,凝視姜念,心中涌起感激與慶幸,暗自感嘆:“能追隨大爺,實乃我行了大運(yùn)了。大爺文武雙全,既富且貴,待我又甚好,如今竟還為我尋來了母親,讓我母女得以相聚。從今往后,我必當(dāng)竭心盡力服侍大爺,以報他的恩情。”
……
……
由江寧進(jìn)京,可走陸路,也可走水路,水路比陸路便捷。
只是,江寧非京杭大運(yùn)河沿岸城市,由江寧走水路進(jìn)京,需要經(jīng)過大勝驛、龍江驛、江東驛、龍?zhí)扼A等水驛,到達(dá)鎮(zhèn)江府的京口驛,到了京口驛,方可沿著大運(yùn)河北上。
翌日,確切地說,已是二月初八。
天公作美,今日晴空萬里,碧藍(lán)如洗,適合乘船離鄉(xiāng)。
江寧的碼頭,桅檣林立,船帆如云,人潮涌動,一派熙攘繁華之景。
青石板鋪就的臺階,直抵江面,因常年被江水浸潤,顯得濕滑而古樸,石縫間青苔滋生。
岸畔有木制棧橋,許多粗麻繩牢牢系住許多大小船只,大小船只搖曳于江波之中,仿佛在低聲訴說著遠(yuǎn)行的故事。
碼頭的后方,貨棧與商鋪鱗次櫛比,桐油布棚下,麻袋與竹簍堆積如山,空氣中混雜著米糧、茶葉、腌貨等物的氣味。
挑夫們肩扛手提,步履匆匆,汗流浹背;商販們高聲吆喝,招攬過客,花樣百出。
有許多人剛來到江寧。
也有許多人正告別江寧。
薛姨媽、薛蟠、薛寶釵踏上甲板,準(zhǔn)備遠(yuǎn)行。
薛錦、薛蝌立于碼頭,揮手送別。
薛寶釵輕移蓮步,衣袂隨風(fēng)輕揚(yáng),她步入艙內(nèi),倚窗而坐,目光穿過窗牖,呆呆眺望著窗外的江寧,心起波瀾,思緒萬千,暗自感嘆:“今日一別,歸期何期?或許此生再難踏足這片故土。”
她此番進(jìn)京,已準(zhǔn)備嫁在都中的……
薛寶釵愣神間,薛家雇用的大船已起航,船身破開了江面。
江水悠悠,船行緩緩,薛寶釵的目光依舊在透過窗牖眺望江寧。
大船漸行漸遠(yuǎn),碼頭的輪廓已經(jīng)隱沒。
……
……
翌日,二月初九。
今日同樣是晴空萬里,碧藍(lán)如洗,同樣適合乘船離鄉(xiāng)。
姜念來到了江寧的碼頭,身邊跟著賀赟、孟氏、賀忠、琪兒、琴兒、香菱、蒙雄、董良一家四口,另外還有封氏。
封氏心甘情愿追隨姜念,甚至愿賣身為奴,以表忠心。
不過,姜念并未讓她淪為奴仆,而是以聘用的方式將她留下。
雖說封氏才來了短短兩日,姜念便已察覺到,這是一個情性賢淑、深明禮義的婦人。
此時,姜念負(fù)手立于甲板之上,江風(fēng)獵獵,吹動了他額前的幾縷青絲,也卷起了他寬大的衣角。
他目光深邃,眺望著江寧,暗自沉吟:“若無意外,薛寶釵一家人是要進(jìn)京的,只是不知何時進(jìn)京?寶姑娘,咱們京中再會吧!”
薛家人不知他今日動身進(jìn)京。
他也不知薛家人已于昨日動身進(jìn)京。
只相隔了一天。
命運(yùn)仿佛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但是,由江寧進(jìn)京,路途遙遠(yuǎn),耗時甚多,或許他們會在途中相遇?
姜念收回目光,也收回思緒,轉(zhuǎn)身邁入船艙。
很快,姜家雇用的大船緩緩起航,駛離了碼頭。
船行漸遠(yuǎn)。
無盡的江水,仿佛承載著無數(shù)人的心事,流向遠(yuǎn)方。
姜念倚窗而坐,目光望著窗外的江水。
水闊天無際,心潮逐浪濤。
遠(yuǎn)途雖漫漫,壯志比山高。
風(fēng)起千帆競,星垂萬里遙。
何懼前路險,豪情破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