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退查

盡管會上張穆與魏成針鋒相對，但會后張穆還是冷靜地考慮了魏成提到的疑點，將它們列入了補充偵查的提綱，方便公安機關依據補充偵查提綱，明確進一步偵查需要補充、收集、固定的證據。不過，補充偵查的情況如張穆所預測的，補偵后和補偵前差別不大。

對于補偵的結果，張穆本身也沒抱什么期待。

第一，關于門框上血跡的偵查取證。現場勘查通常一次采集完畢，除非房屋主人已經死亡或暫時沒有人居住，需要保存現場，而且保存現場需征得事主同意。本案中趙千峰和劉洋居住的出租屋在勘查結束后，便由住戶自行處理了。劉洋和趙千峰從醫院回家后，打掃了家里，過了正月十五，兩人退租搬回了湖南老家。生鮮超市由趙千峰的父母，還有哥哥趙千山兩口子經營。趙千峰退租后，房東還把出租屋重新進行了裝潢，想要再在現場發現什么證據，幾乎是不可能了。

第二，關于兩人同時刪除通話記錄的事。凌江市公安局靖江分局刑偵支隊警官李毅對劉洋和羅勇重新做了兩份筆錄。因為劉洋走不開，李毅只好帶著徒弟去了一趟趙千峰老家。劉洋承認自己確實主動聯系了羅勇，因為她害怕羅勇報復她，所以為了穩住羅勇，才和他繼續保持聯系。但是她既然決定回歸家庭，也怕趙千峰不高興，所以就把通話記錄都刪除了。羅勇也改了口，承認劉洋確實聯系過自己。雖然劉洋主動跟他聯系，但是她并不是想復合。羅勇認為劉洋是在吊著自己，覺得沒意思，所以一氣之下才刪除了記錄。

第三，關于斧頭的問題，羅勇也提出了辯解。他說，前幾次沒帶防身的東西，只是因為沒想起來，案發當天正好想起來了。

李毅和同事還對案發前羅勇的日常表現再次進行了走訪調查，但沒有新的收獲。另外，他們還調取了羅勇的銀行流水。兩人交往期間，羅勇在劉洋身上花了不少錢，前后加起來近8萬塊。對于羅勇來說，這是他的全部身家。如果羅勇因此記恨劉洋，似乎也說得過去，但這也并不能證明羅勇具有殺人的故意。

2023年2月初，蔣文渠把魏成叫到辦公室。羅勇故意殺人案件，公安機關第二次退回補充偵查完畢，再次移送審查起訴。經過綜合審查，張穆還是決定以故意傷害罪起訴。

魏成大概也猜到蔣文渠為什么找他。他剛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蔣文渠的電話響了。電話是張穆打來的。蔣文渠接聽完電話，皺著眉頭，滿臉愁云地問魏成：“羅勇那個案子，門框砍痕里的血跡，既有劉洋的血，又有趙千峰的血，你認為是怎么回事？”

“趙千峰和劉洋都證實砍痕是羅勇在進門前留下的，那么砍痕里面要么只有劉洋的血跡，要么沒有血跡。但是，現在里面卻有劉洋和趙千峰兩個人的血跡，這說明很有可能被人搞了破壞。案發時間是1月31日凌晨，羅勇當晚被送去醫院，之后被刑拘，羅勇沒有機會動手腳。案子是春節后2月7日送上來的，我去劉洋家是2月8日，批捕后的取證在這之后。中間隔了這么長的時間，如果有人想做手腳，時間足夠了。”

“你懷疑是劉洋？”

“劉洋的嫌疑最大，不過也說不好。劉洋的表現前后矛盾，態度也很曖昧。趙千峰說，劉洋在進門時，頭被砍傷，但是劉洋本人卻不記得。劉洋不記得的可能性有多大？劉洋確實有袒護羅勇的嫌疑，但是如果她一心袒護羅勇，為什么不按照羅勇的說辭來？比如，不承認羅勇進門時追砍她。這說明劉洋的袒護有所保留。她的行為前后矛盾，有可能是顧忌趙千峰的感受，也有可能是她和羅勇之間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讓她不敢把事情做絕了。”

“之前在一分院討論案情的時候，你說趙千峰也可疑，你發現了什么？”

“案發時間是凌晨一點三刻，趙千峰的家人離開是在十二點半。趙千峰和劉洋收拾、洗漱好是一點，此時距離案發時間一點三刻還有整整45分鐘。在這45分鐘里，趙千峰一直穿著外衣和外褲在床上看電視。”

“穿著外衣怎么了？”

“如果準備休息，至少會脫掉外套。可趙千峰一直沒有睡覺的意思，就像他早知道羅勇要來，所以穿著外衣在等他……如果是劉洋讓羅勇來的，她應該會有所警惕，而事實卻是她在毫無戒備地泡腳……”

蔣文渠低頭思考了片刻。魏成的懷疑雖談不上什么證據，但是確實反常。他嘆了口氣：“趙千峰昨晚在老家發生意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