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呼嘯。
枯草在風中瑟瑟發抖,與灰暗的天空交織成一幅死寂的畫面。
“咳!咳!!”
一口血水從高錯的嘴中嗆出來,他只覺得鼻中和口腔充斥著血腥,下意識的撫摸著后頸。
很痛。
但自己還活著。
高錯緩緩地爬起來,先檢查自己是否缺胳膊少腿,看到全身上下穿著單薄的粗布麻衣,就算沒有那些數不清的窟窿,也難以抵擋這秋季的冷風。
看來自己被打暈后,被趙寅‘扔’在了這里。
對高錯來說,這算得上是一件好事,至少目前不必直面趙寅的威脅了。
但高錯心里清楚,在自己看不見的周圍,恐怕有死亡在凝視著他。
他不信趙寅會真的放了他。
“咯咯咯!!”
高錯活動四肢,扭動著脖子,這才放眼朝周圍望去。
官道旁的老槐樹,枝葉早已枯萎,宛如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樹下,一群衣衫襤褸的人正有氣無力地圍坐在一起。他們面黃肌瘦,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睛里滿是饑餓與絕望的神色。
另一邊,有著同樣的一群人,正步履蹣跚地朝著未知的方向前行。
他們蓬頭垢面,人群中的孩子瘦得皮包骨,被大人用破舊的布帶綁在背上,眼神空洞而無助,時不時發出幾聲有氣無力的啼哭,像是悲愴的音符。
一位落在最后的老婦人實在走不動了,倚靠在一棵枯樹喘息。
見高錯正看著她,她干裂的嘴唇蠕動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高錯朝她走去,臉上沒有表情,但內心卻是無比震撼。
這些人是難民!
原主是個從沒離開過都城的人,盡管在高家日子過得不好,但那也只是和哥哥們比較。
原主的記憶里從來沒有過像這樣的畫面,這一刻,高錯意識到……
大川帝國!這個時代!
是個老百姓連飯都吃不飽的亂世!
高錯離老婦人已只有十幾步的距離,他摸摸破爛的口袋,指尖只能穿過破洞摸到自己的肌膚,任何能幫助老婦人果腹的東西都沒有。
嚓!
高錯突然愣在原地,看到一支箭矢插進了老婦人的脖子,老婦人神色凝住,直勾勾的看著高錯,往前栽倒。
高錯朝那箭矢看了一眼,是一支竹箭。
這種箭極為劣質,硬度和強度不夠,箭桿容易在飛行中彎曲變形,但要殺這樣一個難民足以。
“我入你母!你射死她做什么?”
“大大大當家,風大,竹箭飄了,我本來是射她腿去的。”
“你知道我有多久沒碰女人了嗎?蠢貨啊!!”
十幾人跑到老婦人倒下的枯樹前,賊首是個扛著環首刀的男人,一臉惋惜的看著老婦人。
見狀,那些走在老婦人前面的難民頓時做鳥獸散,遠處槐樹下的那群難民則紋絲不動,仿佛無論發生什么他們都沒力氣動彈了。
這時,那賊首朝高錯跑來,喊道:“趴下!”
高錯剛要做出反應,見這群賊人全臥倒在草地里,望向官道的眼中冒著光。
高錯也朝官道望去,見一支隊伍正往這邊走,也下意識的臥倒。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賊首爬到高錯身邊,好奇的打量了高錯一眼,拍著他的后背說道:“這附近的樹皮都被啃光了,你跟著他們找不到吃的。”
高錯明白了,對方是把他也當成難民了。
也對,就自己現在這一身打扮,也沒比難民好到哪里去。
“我看你塊頭大,應該有點力氣,跟我干,我缺人。”
高錯剛要回話,賊首用手壓著高錯的身體,朝官道上抬抬下巴,道:“這應該是個商隊,看方向是往都城去的,看那拖車的馬,還有那些人的穿著,是塊肥羊啊!”
高錯仔細觀察前方,見那支隊伍中有兩架馬車,前面的馬車有車廂,里面應該坐著主人,后面的馬車就一塊車板,上面綁著好些個木箱。
最前面還有一個身著白色勁裝的男子騎著馬,腰間挎著一把劍,看上去是這支隊伍的護衛。
馬車周圍還跟著有十余人,有手執棍棒的,也有仆人打扮的。
從賊匪的角度來分析,高錯覺得賊首分析的沒錯,是肥羊。
“大個子,跟著我干這一票,以后你就是自己人,我帶你吃香喝辣抱女人!”
高錯沉默不語。
“你是啞巴還是餓得沒力氣了?”
沒等高錯回話,賊首突然喊道:“就是現在,放箭!殺過去!!”
然后一把將高錯拉起來,揮著環首刀就往官道上沖去。
嗖嗖!!!
稀稀拉拉的幾支竹箭落在車隊里。
賊匪們的突然出現讓車隊混亂起來,仆人們紛紛往官道的另一邊跑,那名勁裝護衛倒是個鎮定的人,顯然對這樣的情況已經見怪不怪,他從馬上躍下,指揮那幾個手執棍棒的人護住馬車。
高錯站在賊首身后觀察,發現這兩波人的打斗都毫無章法,就像是地痞流氓的械斗,和高家的叛軍簡直無法比。
賊匪這邊唯有一個披頭散發、穿著件破斗篷的男人有點本事,手中短戟揮舞的虎虎生風,一過去就放倒了兩人。
賊首得意的說道:“這是我的二當家,他可是一個三流高手,有他在,這商隊我們吃定……”
賊首話沒說完,便看到那勁裝護衛一劍刺穿了二當家的心口。
賊首頓時臉色鐵青。
“怎么可能……”
“一劍就被殺了……那護衛恐怕是二流高手!”
“你愣在這里干什么?快去幫忙啊!”
“你是傻子嗎?!”
見勁裝護衛殺過來,賊首又驚又怕,猛地將高錯往前推去。
勁裝護衛眼神堅毅,冷漠的瞥了高錯一眼,手臂輕抬,直接朝高錯的心口刺來。
對方的速度太快,且殺伐果決,高錯本能的側過身奪走賊首的環首刀,反手向前一揮。
刀光乍現!
噗嗤!!
勁裝護衛保持著舉劍平刺的動作,劍尖離高錯的心口已只有一寸,一道從他脖間到腹部的血線浮現而出,緊接著將白色勁裝染成紅色,像是胸前開出了一朵鮮艷的花。
他冷漠的目光變得驚恐起來,喃喃道:“好……好快的刀。”
他仰面倒下,不知壓彎了多少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