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似乎很大,好像全是建在水面之上。”
莊琛四下看了看,心里不由地閃過這個想法。
半個時辰之前,莊琛剛剛結束今日的修煉功課之時,忽有一個侍女過來請他前去面見她家主人,他便跟著她出了門。
只是,兩人走了這么久,一直在長橋疊廊之中回轉,也沒見到這地主人。
莊琛正在疑惑之時,侍女忽地開口,“莊郎君,請上船來。”
說完,侍女也不等他,自顧自地走下石階,來到木臺之上,拿起一根竹竿,鉆進了停靠在側的一架烏蓬小船里面,少時,又從另一頭躥了出來,滿臉笑意地望著莊琛,“莊郎君,快些上船呢。”
莊琛微微一笑,隨即走了下去,輕輕一躍,便跳到了船上,待到站定以后,拱手一禮,“有勞這位娘子了。”
侍女展顏一笑,露出兩個小巧酒窩,接著抓起竹竿對著岸邊用力一點,借力反推,小船晃蕩一下,水起漣漪,其便向著湖里緩緩游動了。
莊琛站在船首,負手而立,眺望遠處之景,只見水面波瀾不興,山影空落,一碧千里,白云氤氳,流煙叆叇,靈光跌宕,寶氣葳蕤。
這時,又有一道歌聲隨風飄起,其圓潤柔和,清麗悠揚,好似鶯歌,又如燕語,風風韻韻,余音裊裊。
莊琛神色淡然,閉眼傾聽,忽有清風拂面,衣袖飛揚,他只覺心湖澄凈,身心清涼,空宇無塵,萬籟得聲。
不過一會,“砰”一聲,小船撞到堤岸之聲驟然傳來,莊琛睜開眼眸,目露清光,抬腳走上平臺,轉身稽首道:“多謝,這位娘子了。”
侍女咯咯一笑,竹竿一擺,又撐船向水中劃去。
莊琛辨了辨方向,拂袖向一處走去,剛好走到庭院門口之時,便望見另一個方向也走來一人,待到走近時,他也瞧清了這人,正是幾日沒見的肖九郎。
肖九郎也看清了他,先是一愣,然后仔細一看,驚奇于他的變化,訝然道:“你竟入了煉氣,倒是差點沒認出你來。”
莊琛當下穿著已與之前大為不同,他頭束玉冠,腰寄絲絳,穿一身錦白云紋鏤金衣,戴一方游龍滾珠青玉佩,儀容俊秀,氣宇軒昂,臉上還有隱隱玉色光輝浮現,顯然是功行大為長進之象。
不過,肖九郎又嘲諷道:“不過只是個煉氣一層,還不是只螻蟻。”
莊琛冷笑一聲,淡聲道:“原來是肖道友,真是失敬了。”
先前,莊琛未入煉氣,自是無法看清肖九郎的境界,現下他們境界一樣,他也一眼就看出了對方修為,煉氣六層。
言罷,莊琛沒有再看肖九郎,把袖一甩,轉身便向著門口走去。
肖九郎見莊琛竟敢如此無視自己,瞬間勃然大怒,嗤笑一聲,“想走!”
他話未說完,抬手一甩,兩顆玉珠便被他扔了出來,寶光隱隱,帶起一陣呼嘯之聲,劈頭打來。
莊琛似早有預料,身影一晃,已從原地消失,跳到了半空之中,兩手一抬,兩團火球立即出現在手里,熊熊燃燒,被他向前一合,眨眼之間便就成了一個,大如臉盆,耀如金陽,“轟隆”一聲,迎著寶珠沖了過去。
肖九郎見此,不由面露鄙夷,他手里這套玉珠名叫七鏈珠,共有七顆,每一顆都是下品靈器,若是合在一處一起打出,其威力可以直追下品法寶了。
“這樣的法術,也拿來擋我的寶珠,真是自不量力。”肖九郎再次嘲諷道。
正如肖九郎所想的那樣,兩者一碰,火球便應聲而裂,火雨四下,散作數團小的火焰直直落下,而飛來的兩顆玉珠,一顆因火球的撞擊而被卸掉了力量,徑直倒飛了回去,另一顆卻穿越火雨,直奔莊琛臉部打來。
莊琛站在原地,神色平靜,乍然面對此景也沒慌了手腳,眼睛緊緊地盯著疾馳而來的七鏈珠。
就在它快要接近之時,莊琛抓準時機,后腳猛然一踏,身軀瞬間撲了過去,其于空中轉了一個圈,擦著七鏈珠躲了開來,并且靈力一轉,法訣一掐,人卻以更快的速度向肖九郎殺來。
而還未落地的火雨驟然掉轉了方向,火星忽長,變得如同一根根長針似的,針尖一致,“唰唰”地落向了肖九郎。
肖九郎臉色微變,但卻迅速反應過來,大喝一聲,“找死。”
他剛想再掏出七鏈珠,卻陡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一股重力倏然壓在了自己身上,似有千斤之重似的。
不只是他,連跳在空中的莊琛也是一樣,忽然感到重力上身,微微一掙,卻發現效果甚微,便就從空中落下,站到了地上。
“兩位停手吧,我家主人有請。”
賀雙君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了門口,臉帶笑意,輕聲細語。
說完之后,重力立時消失不見,兩人又恢復到了先前的狀態了。
莊琛沒有多想,順水推舟,稽首道:“多謝仙子了。”
他不過才入煉氣,境界法力都遠低于對方,手段也是欠缺,若要再死戰下去,輸的大概率會是自己。
肖九郎臉色一沉,面容陰晴不定,似在猶豫。
他與莊琛兩人之間的仇怨已然結下,再沒有回旋的余地了,現下莊琛不過才入煉氣,手里也沒件像樣的法器,真是誅殺他的好時候,免得以后再多生事端。
可肖九郎見賀雙君似有意插手這事,若是執意動手,恐會被此女針對,想起方才一幕,他還是心有怯意的。
肖九郎當即打了個哈哈,嬉笑道:“那便看在賀仙子的面上,饒他一命吧。”
賀雙輪君掩唇輕笑,眉眼彎彎,萬福一禮,“請。”
隨即,賀雙君轉身朝里走去,莊琛抬腳便跟了上去,而肖九郎盯向莊琛后背,殺意驟現,最后卻被他壓下,也跟了上去。
三人走過前廳,繞過一面青石照壁,來到了一處游廊之中,抬頭一看,便見到廊檐下面掛滿了鳥籠,有大有小,材質不一,而每個鳥籠里面都關了一只鳥禽,品類各樣,模樣千種。
不過讓兩人驚訝的是,此地有如此之多的鳥雀,卻是沒有一絲聲響,幽深如夜,寂靜非常。
正當莊琛覺得奇怪的時候,一道鳳鳴之聲倏爾響起,似平地驚雷,穿云裂石,響震寰霄。
眾人尋聲看去,便見院落之中長有一棵類似梧桐的大木,其高有十丈,郁郁蓁蓁,枝葉扶蘇。
“神鸞!”
肖九郎向上一看,驚呼一聲,便見在大木之上站有一只毛羽鮮亮,霞光艷艷的鸞鳥,其彎頸龜背,身披彩羽,頂戴寶芝冠,頜下垂雙珠,睛目睥睨,似是不屑。
賀雙君看了一眼,悵然道:“這只鸞鳥被困此地已有一千多年了,她每日都會撞一次禁制,希望離開此地,期間從未停歇。”
莊琛聽后大為震驚,詫異道:“每日都會這樣嗎?”
賀雙君點點頭,沉聲道:“日日如此,從未終止。”
莊琛又看了一眼鸞鳥,眸中生出一絲敬意,抬手對著她拱手一禮,如此毅力,確是值得自己崇敬!
鸞鳥轉首一看,也注意到了莊琛向自己行禮一幕,似是有些驚訝,微一沉思,隨后雙翅一展,低首一啄,一根翎羽悠悠然地飄了過來,正好落在了莊琛手里。
賀雙君見此,眼里有一絲異彩劃過,卻也沒說什么。
肖九郎冷聲一笑,“假仁假義,不過是困獸猶斗,有什么值得稱贊揚的。”
莊琛并未理他,打量一下手里的毛羽,便將它收了起來。
三人又走了千余步,轉身進了一個明堂,就見一套屏風擋在了眼前,其分有八扇,上面描山畫水,云蒸霞蔚,玄珠高掛,刻金嵌貝,靈光璀璨,寶氣沖霄,幾可與日月爭輝。
肖九郎一見此物,便驚的說不出話來,“此寶是難不成是真靈玄器?”
賀雙君淺笑一聲,沒有多說什么,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莊琛眸光一閃,亦是跟了上去。
唯有肖九郎戀戀不舍,盯著屏風多看了好幾眼,才走了進去。
剛一入內,莊琛便見一個男人背對著眾人而立,放眼一瞧,頓覺此人淵渟岳峙,高山仰止。
賀雙君走上去萬福一禮,“老爺,兩位公子已是到了。”
那人擺了擺手,沒有言語。
莊琛猶豫一下,上去幾步,拱手一禮,“在下莊琛,見過這位前輩。”
“前輩?”
男人聲音無憂無喜,似是不滿,下一句話便讓兩人心頭一驚,“你是不是該喊我一聲老祖才更為妥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