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一放,熹云堆砌,金升玉走,紫氣東來。
雁嶺大舟迎風展帆,攜風裹霧,緩緩地朝著高空攀升,待達到一定高度后,舟身一震,“嗖”的一聲,驟然化光奔向遠處。
莊琛站在舟首,看著兩邊景物快速地向身后飛馳,臉上不起波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時,兩個人走到莊琛身邊,一人問道:“莊琛,尤知良去哪里了,怎么沒有一起來?”
莊琛轉頭看去,見是尤樟村長尤知素,淡淡道:“尤叔,他身體不適,留在了營帳里,讓我代替他來?!?
“放屁,他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到了你那里就病倒了,說,是不是你小子搞的鬼?”另一人張口罵道,挽起袖子,作勢欲打。
莊琛冷笑一聲,撇了他們一眼,不想再多說廢話,直接轉身走到另一邊。
“你...”
那人見莊琛竟然無視他,不由大怒,剛想動身去找莊琛麻煩,卻被尤知素攔了下來,頓時心生不滿,嚷嚷道:“爹,你攔我做什么,你看那小子都不把你放在眼里,讓我去給你出口氣。”
“呸,你個憨貨,如今我們都在仙師舟上,要是起了爭執,到時候定是我們爺倆吃虧,你不想活了啊?!庇戎卮蛄四侨四X袋一下,怒罵道。
“那不找尤知素了?我還指著搶了他這次的工錢,好去娶媳婦呢。”那人不滿道。
“怕什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還愁以后沒機會嗎?!庇戎睾掼F不成鋼道,似不解氣,又在那人腦殼上拍了一巴掌,“我怎么生出你這么個兒子,老子的一世英名都被你給毀了。”
“爹,別再打腦子了,都被你打傻了?!蹦侨肃洁斓?。
......
半個時辰之后,大舟來到了莊琛上次找到的幽谷上方,與之前他們進入谷內的方式不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轟隆”一聲,其徑直撞了上去,云潰嵐崩,風云呼嘯,硬生生地開辟出一條道路,停在了地面之上。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一時間誰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么。
“咔嚓”一聲,閣樓朱門自動向外開啟,一行八人走了出來,肖邴大袖一甩,一條由云匯聚而成的懸空階梯頃刻形成,他慢悠悠地踩著云階走了下去,其余人都跟在他身后,一同向下走去。
莊琛想了想,沒有猶豫,也跟了上去,成了除修士外第一個走下去的凡人。
其余人看到有人帶頭,全都一股腦地涌上云階,嘻嘻嚷嚷地走到地面。
肖邴見舟上已經沒人后,抬手捏了個法訣,如法炮制,把大舟縮小裝進了乾坤囊之中,引得眾人一陣驚訝。
莊琛四下一看,注意到這地方已與之前判若兩地,原本矗立在那里的'仙人石'已被斬成了數段,只留個小尖椎孤零零地插在地上,地上也是碎石遍地,許多原來巨大的石頭全都成了碎石,生機盎然的藤蘿也被火燒了個精光,憑此可以預料到當時的戰況是多么激烈兇險?。?
莊琛看向原本'仙人石'指著的地方,不由地倒吸一口涼氣,只見陡峭嶙峋的崖壁表面全是坑坑洼洼,有大有小的石洞,中間夾雜著一條似被斧劈刀砍的裂痕,從上至下,如同一個傷口,長在了崖壁之上,看著觸目驚心,腿腳發涼。
“這地方怎么這般可怕,仙師帶我們到底是干什么?”
“這里是不是發生過很可怕的事啊!”
“我后悔了,想回家了?!?
.....
莊琛聽著眾人小聲嘀咕著,嘆氣一聲,“現在才想來要走,恐怕已經太晚了。”
肖邴走到人群前面,大聲道:“你們要去的地方就在那條裂縫里,跟我走吧?!?
話一說完,眾人頓時一靜,誰也沒有應答。
半晌過后,一個人走了出來,小聲道:“這位仙師,可不可以放我回去,這銀錢我不要了?!?
肖邴看他一眼,嗤笑一聲,“想走?”
他抬手一抓,一個火球憑空出現在他的掌心,用力一捏,爆裂成了數個更小的火團,下一刻拖焰帶煙,如流星般飛向了剛剛發聲的人,眨眼間被燒成了一個火人,倒在地上,滾來滾去,撕心裂肺地痛呼著,數息之后,化作一灘黑屑,隨風吹散。
一時眾人都是噤若寒蟬,渾身顫抖,沒人再敢出生詢問。
肖邴見此情景,滿意地點了點頭,袖袍一揚,抖出一個黑色玉瓶,飄在半空,“砰”的一聲,爆炸開來,自里射出一顆顆黑色圓丸,準確無誤地飛到了每人身前。
“這是'避風丹',你們把它吃了,不然等下被陰風吹死,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肖邴解釋一聲。
或是因為剛剛的威懾起到了作用,不少人聽后立即吃了下去,也有一些人假裝吞服下去,實則悄悄藏了起來,以妄蒙混過關。
肖邴洞若觀火,對此不以為意。只要'惡源散'還在手里,它就會悄無聲息地進入人的體內,吃不吃又有什么關系呢?
“跟我來?!毙ぺ酉逻@句話后,轉身向裂縫走去。
王淖和肖九郎跟在他的身后,另外五人不知何時已將人群包圍起來,如趕羊似的向著裂縫驅趕。
眾人沒有辦法,只能抱團取暖似的聚在一起,互相推搡著向裂縫口走去。
莊琛目光幽幽,他知道剛才的藥丸定是污物,特意用了一個帕子將其包住,以免沾染邪氣。
而這個帕子也不是凡物,雖不是法器,卻也世所罕見,聽陳玄碩說,可以隔絕內外,以致兩氣不通,避免傷害。
莊琛抬頭看去,這裂縫外窄內寬,一進入洞口,便有一股寒意襲上心頭,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洞內高有數丈,四周呈現圓形,頂上石乳垂滴,不時發出水流“嘀嗒”之聲,冷風呼嘯,晦暗冥深,顯得格外幽靜。
只是,洞內地面卻光滑平整,看著不像是天然形成,倒像是人工開鑿而出的。
眾人跟著肖邴走有一會,在連續繞過數個十字路口,不知走了多少路后,眼前豁然開朗,竟有微微熒光射出,曚曚溶溶,接著他們迎著微光走出了石洞,來到一處斷崖邊站定。
還沒等人反應過來,數團熊熊燃燒的火球緩緩升空,如磨盤大小,火光四射,烈焰炎炎。
在火光的照耀下,眼前的情形,莊琛一覽無余,崖臺似多出一塊,嵌在了石壁之上,兩側是高不可攀的山壁,上面黑霧如流,亂竄劃動,依稀可以看見對面崖壁上方還有不少小洞,如蜂巢似的,密密麻麻,下面氣云嵐生,飄飄蕩蕩,把底下遮的嚴嚴實實,讓人看不真切。
最讓人在意的是,崖臺前面竟有一條石橋相連,寬有十丈,長不知幾許,一頭似從崖臺長出,另一頭卻不知道通向何處。
石橋邊上還擺了一塊丈高石碑,碑上刻有三個大字:生死橋。
字形鐵畫銀鉤,龍飛鳳舞,雖已過了這么多年,但仍然可見當年寫字之人的筆力,想來也是個書法大家。
“你們只需要沿著橋走到對面就好了。”
肖邴看向對面上方,忽地開口。
莊琛察覺到自來到這里以后,那幾人都是神色警惕,身形緊繃,全部看向對方上空,像在防備什么似的。
莊琛目光一閃,想到這里有妖獸把守,猜測對面石壁上空的洞穴應該就是黑月狐蝠的巢穴了。
就在莊琛沉思的時候,一道尖銳刺耳的鳴叫聲突然響起,似銀瓶炸裂,又如琴弦崩斷,穿云震石,回蕩在山壁之間,似能直入心神,久久未停。
黑月狐蝠,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