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過多久,一陣吵鬧之聲從外傳了進來,莊琛聽到聲響,便知道人已經帶了過來。
他長嘆一聲,掀簾走出帳屋,看見空地上站滿了一大群尤樟村人,三三兩兩的,大概有四、五十人,放眼望去,全是青壯年的男人。
只此之數,已是幾乎占盡了村里的年輕壯力。
莊琛心底陡然生出一絲涼意,眼露哀傷,只是面上卻平靜無波,緩步向人群走去。
“莊小子。”
莊琛還未靠近,一道聲音驟然喊了起來,定神一望,只見尤知良自人群排眾而出,擠到莊琛身前,先是上下打量他一眼,見他沒事,嘴里松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了?!?
莊琛聞言心頭一暖,拱手道:“尤叔,勞你牽掛了。”
隨后,他又說道:“尤叔,你跟我來一下?!?
尤知良微微一愣,不解其意,但也沒有多問,跟著莊琛來到他住的帳屋。
一入里間,尤知良便被滿屋錦繡驚訝的目瞪口呆,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般富貴,就是村里蓋了三間大瓦房的尤知素家也沒這奢侈,兩者一比,簡直就是天上和地下,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羨慕道:“莊小子,你真是發達了啊。”
莊琛卻沒應聲,眉頭緊皺,神情肅穆,一臉鄭重道:“尤叔,我要告知你一件大事?!?
尤知良心頭一驚,瞧見莊琛這般神色,瞬間忐忑不安,“啥事?”
莊琛先前認真想過,誘餌一事宜早不宜遲,反正尤知良以后總會知道,還不如現在把話給他挑明了,讓他認清現狀,現下也只有他才可以救他命。
莊琛三言兩語便將事情講清,說了自家打算,最后問道:“尤叔,你同意嗎?”
尤知良聽后神色呆滯,如遭雷擊,愕然道:“你說什么,他們把我們找來,不是為了去干些體力活嗎?怎么會讓我們去當誘餌???”
莊琛淡淡道:“若不這樣說,你們又怎么會乖乖地跟來呢?!?
“那怎么辦,怎么辦,我不想死啊?!?
尤知良頓時不知所措,抱頭痛哭,他不過是想賺點辛苦錢,不是想送命??!
他還有妻子兒女,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啊!
尤知良猛地抓住莊琛胳膊,眼神驚恐,不斷搖著他,瘋狂說道:“莊琛你救救我,你不是和蘭仙師他們認識嗎,讓他放了我吧,銀錢我也不要了,讓我回去吧!”
“尤叔,不可能了?!鼻f琛反手止住尤知良的雙手,大喝一聲,“你只有答應我,才能保全性命?!?
“怎么可以這樣??!”
尤知良連退數步,一個踉蹌,跌倒在地,面色凄涼,“可是,你也會死,他們也都會死啊?!?
“或許,這就是命吧?!鼻f琛搖搖頭,“至于我嘛,倒是未必...”
他縱是心有不忍,不想見此情景,可他人微言輕,又豈能左右那些人的決策呢?
“尤叔,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了?!鼻f琛幽幽道。
尤知良思考良久,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躊躇道:“你真的不會死嗎?”
他很想活命,他不想這么早去死,他還未看到自己兒孫滿堂...
莊琛將尤知良扶起,寬慰道:“你放心吧,我從不打沒把握的仗。”
尤知良半信半疑,仍是不可相信,但一時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只好寄托在此了。
......
望云樓,一間靜室之中,蘭展章盤坐玉榻,面色凝重地看著眼前的一張符箓,神色猶豫,正在考慮是否將它煉化,化為己用。
這張符紙長有一尺,寬約三寸,外表光滑如緞,映光鑒影,正中畫了一個猙獰鬼頭,鬼影憧憧,四下繪著不知名的連體冥紋,整張符箓散發著令人極不舒服的氣息。
此符名叫百鬼符,乃是靈門邪修慣用的法器,內藏十數只到處收羅來的惡鬼封在其中,因太過陰邪,自被他得來之后,便一直扔在乾坤囊中,輕易不肯動用。
前次仙府之行,肖氏雖被黑月狐蝠嚇退,但他知道其定然不會放棄這座花費不少代價得來的仙府,下次行動很快就會到來。
蘭展章想起當時場景,心里依舊膽寒,尤其是看到一位修為相近的修士被蝠王吸血而死,隕落當場,他不免有些兔死狐悲,害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因而他現在迫切需要提升實力,好應付下一次的仙府險境。
蘭展章目光一定,不在遲疑,暗道:只有過了這關,才能再言其它。
他用力一拍胸脯,悶哼一聲,張口吐出數滴鮮血噴在上面,手拿法訣,引導著淋在符箓上的血水緩緩向鬼頭口中匯聚。
數息之后,血水剛一聚合,鬼頭空洞的眼眶之中突然冒出森森綠火,上下浮動,發出“桀桀”的叫聲,陰風陣陣,讓人不免心底發寒。
蘭展章冷哼一聲,壓下心中恐懼,手指法訣翩躚,一道道靈力如流水般不斷地打在上面,一時間陰氣繚繞,怪霧蒙蒙,吹的室內燭火忽明忽暗,暗影重重。
這樣的情景一直持續一盞茶的時間,才漸漸停歇,光輝復明,云朗氣清。
蘭展章擦了擦額上虛汗,小心地將已祭煉好的百鬼符放好,正打算打坐一會,一陣敲門聲自驀然響起,“蘭仙師,有個名叫莊琛的人來找你。”
“莊琛,他來干什么?”
蘭展章心有疑慮,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見他一面。
他稍微收拾了一下,“讓他進來吧。”
少時,莊琛推門進入,躬身行禮道:“見過,蘭仙師?!?
“你來何事?”蘭展章問道。
“有件事想請仙師成全?!鼻f琛低下眉眼,拱手道,“我想要代替一人前去仙府?!?
“什么,你再說一遍?!?
蘭展章陡然一驚,他還以為自己耳朵出現了問題,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
莊琛又將剛剛的話重新說了一遍,“請仙師成全。”
“莊琛,你知道那些人是去干什么的嗎?”
蘭展章神色莫名,意味深長道。
莊琛頷首道:“在下知道,是去當誘餌的。”
蘭展章聽后更是震驚,“知道你還去,你不想活了?”
如今,眾人對仙府是避而遠之,他倒好,竟然還巴巴地往上湊,怕不是個愣子吧?
蘭展章又特地多看了莊琛幾眼,他現在很想知道莊琛的腦子里在想些什么呢?
莊琛神色淡然,稽首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去,償還昔日恩情。”
蘭展章只感到一陣無語,他深吸一口氣后,盯著莊琛看了好一會兒,想了想,“我會去幫你問問的,你在這里等我。”
他起身走到門邊,停下身來,又問了一句,“你不后悔嗎?”
莊琛未有遲疑,堅定道:“絕不后悔?!?
蘭展章嘆息一聲,甩袖揚長而去。
......
“哈,你說有個人主動要去仙府?”
肖九郎身軀一震,一臉驚訝,連杯里酒都灑了不少出來,好奇問道。
蘭展章將莊琛所說理由事無巨細地講了一遍,“他要代替一個人去仙府。”
“他知道這行是去做何事的?”肖九郎又問道。
“知道?!碧m展章答道。
肖九郎摸了摸下巴,起身走到窗欞邊上,嘖嘖稱奇,“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蘭展章想了一下,試探說道:“那回絕他?”
“不,答應他,我很想看看他是要去干什么?!毙ぞ爬勺笫忠惶В事暤?。
蘭展章濃眉微皺,眉宇之間亦有疑慮,作揖道:“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