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壺酒,要甜酒,之后我還要帶兄弟們到別處上工,好不好耽誤時辰。”
為首的帶著他的六名弟兄們分兩桌坐好,那小二端上一個腦袋大的酒壇。
“聽你這話,今天倒是掙了不少?”
即便是掙錢了,也只是七人喝一壇酒。
那人掏出煙斗,猛嘬一口,未及呼出,復又用旁邊人端來的一口酒順下,打了個嗝。
“呃,我不是說了嗎,全工全賞,不帶半點苛扣,甚至還獎了我半吊錢。”
顯然,那人也覺得今晚極其走運,與眾人一合計,打算放肆一下,卻不敢多放。
因此,不待他人催促,他便將今晚走的運道說出來,打算讓旁人也艷羨一下
邊說望向門外駐足的安懷戎,與那貌美的小娘子,打算讓他們也聽聽,最好能有些許動容,好讓他受用些。
“我初看那船肚如此之大,以為又是苦差事,卻不承想只是教我們搬其中一些。”
“只是要搬的貨都零散在船艙各處,我這半個時辰,除去來回路程,倒有一半時間在找尋那貨物了。”
他那六個兄弟也笑,因為此,他們能省下不少氣力,又能掙一份兒工錢了。
“具體是什么貨呀。”
小二其實也被困在這小店中,每天除了龍門渡,哪兒也去不了。
與店中,更多時候是店外的力工閑聊,便是他為數不多能用來消解時間的情況了。
“那貨物我看不真切,主家也不讓看,只是將木箱子填滿,卻也不甚重,半人高的箱子兩人就可抬動。”
“卻是比不得糧食重,更比不得石料,前天那回,實在累得我夠嗆。”
旁邊有一人出聲提醒,引得眾人附和,前天他們搬過石料,與眼下相比,委實是個勞苦活計。
這個說運石料的是官府的船,聽說是拿來建城防的。
那個說是城里新設靖安司,青陽縣里公房不夠,正要擴建。
左右分歧,卻不礙著他們有一個共識,苦和累都是我們受了。
“別吵了,前天倒霉,今兒不就轉運了嗎?那工頭給我的這半吊錢,我數了數,大約二百來文。”
“如今老六正要婚配,多給他些,剩下的咱們平分。”
那漢子說出這話,眾人當時聒噪起來,吆五喝六的,都是奉承他的聲音。
他卻不管眾人奉承,只顧透過門縫去看安懷戎,發現門外空空如也,不免有些失望。
也對,那小娘子定然不許他去窯子里吃飯,所以才能在這見到,要不然,自己哪有和他交際的機會?
想著,那漢子倒是想攢錢去青樓了。
他初領著眾人到青陽縣做工的時候,經過主城,鳳玉樓頭牌
隋珠兒在樓頭賣唱,他記得真切,每每想起便渴癢難耐。
他猛地搖頭,自己攢的這幾年銀子怕是不夠不晚風流的,慢慢的他熄了這心思,且專心攢錢娶妻吧。
安懷戎早早離去,話都沒聽全,是被寧兒拉走的。
他不是高人,總能見微知著,以小見大,也沒那個心氣。
而方才店里的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情感,自己的苦惱,也有自己的目標。
他聽了之后只感覺,自己愈發歸屬于這個世界。
特別是與寧兒初步解開心結后,自己在這個世界也好像有了牽掛,自己也有不止一個目標,修行當然是算得上其中之一。
眼下,他被寧兒拉著要完成自己的目標,自然也就不會去聽店里的喜怒哀樂了。
……
安懷戎所住的房子在芷華坊,靠外側的位置,有一間小宅院,沒有進這一說,門打開就是臥房與廂房。
進了屋,寧兒反扣房門,將燈點上,匆匆取來換洗的衣物,讓安懷戎先洗過澡后再換。
安懷戎身上的黑衣,在嬰妖纏斗時被劃破幾個口子,也沾染了不少泥土。
洗漱完畢后,換上寧兒遞來的衣服,除了里衣,便是一件青色儒衫,袖口縫補多次,也被洗得發白。
如果安懷戎沒記錯的話,這是他初入辟雍書院時所發的衣物。
面面對坐,安懷戎與寧兒又相顧無言。
今日發生的事兒實在是太多了,讓人不知從何處說起,半晌后,還是安懷戎先開口。
“眼下還是教我一件入門功法吧,我看那柳空依正是吃了沒有功法的虧,才導致連登山境的人都處理得如此吃力。”
寧兒問他自己是如何修復神魂的,安懷戎隱去石碑與臨淵,只是說自己全然靠著那片龜甲才能修復神魂。
至于如何修復的,安懷戎只說自己昏迷,畢竟自己那時真的昏迷了。
寧兒也無話可說,她也發現原本地牢中小戎哥握著的那片龜甲不知什么時候就不見了。
此時安懷戎作出解釋,雖說寧兒理解不了深層的東西,可龜甲被用于小戎哥,而小戎哥神魂子確實被修復了,她也就不再去想。
只是提醒安懷,叫他與符法說清楚,日后若是賠償什么的,自己也可出一份力。
安懷戎怎么肯?寧兒的并蒂蓮一事他還未解決,更別說眼下。
“功法一事,需得看自身契合與否。”
寧兒翻翻荷包,擺出幾本發黃的書頁。
“這些都是我小時候學的功法,這本可以作登山境入門,這本攻伐不成但觀賞極佳,這一本呢,雖然名字不太威武霸氣,可卻是能修行到扶搖境,我與小姐都在用……”
寧兒從中挑出幾本,將一本本的功法的利弊,一一說與安懷戎聽。
安懷戎最后凝視在一本稍顯老舊,顯然經過多人之手,卻是被寧兒所說,名字不太好聽,但她與小姐都在練的,也可直接修練到扶搖境的《袖里鋒》上。
眼看是本劍法,安懷戎本不知鞠離兒的太蒼一式也是劍法,卻被她用刀使出來,不由問道:
“劍法可用于刀嗎,我這直刀,重心靠前,比不上三尺劍靈七,如此一來,許多招式豈不是用不了?”
“怎么會呢?劍法與刀法多是通用的,但也有一些只供劍、刀專用的功法,卻是因為它們或許是給軟劍練的,或是用于重刀,本身武器便差異巨大。”
“唔……至于小戎哥的直刀,其實和劍也差不了多少,并不礙事的。”
既然拉開話頭,寧兒也就慢慢活潑起來,此刻一手掂著直刀,一手取出自己的三尺劍,比較起來。
安懷戎又看了許多功法,最終還是選定了《袖里鋒》
寧兒果然笑了,眼下這本功法,小戎哥、小姐、與寧自己都修練過了,雖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這樣的事情還是讓寧兒開心不已。
于是一邊指著功法,一手比著安懷戎身上的經脈,解說起需要注意的一些細節。
“我剛剛查探過了,小戎哥已然快到登山境,此刻丹田氣海充盈,怎么回事呢?它們都是從何處而來呀,哦,我知道了,定然是那奇怪龜甲的功效,小戎哥可要好好謝過你那位同僚”
“唔,還有,丹田氣海如此充盈,正要練功消耗一二,小戎哥快別耽誤了。”
看著寧兒做出疑問的表情,明顯知道自己充盈丹田的氣機是從何處而來,卻將自己引導向錯誤方向,安懷戎不禁心里微酸。
‘那可不是嘛,我不光丹田發漲得厲害,心湖中也是靈氣充沛。至于從何處而來,你還不曉得?這般作態,倒顯得我像個負心漢了。’
‘自己難道不是嘛?吃人家這么多好處連個表示都沒有。’
安懷戎天人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