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龍門解心
- 玄黃補天章
- 安如勵
- 4426字
- 2025-08-14 22:24:30
李寧兒發現安懷戎像前幾天昏迷后初醒一樣,一樣的茫然。
“啊……”
寧兒正挈著安懷戎,將其在面對面扶在懷里,御劍破風向西。
此刻感覺到異樣的觸感,轉頭去看,看到這樣的場景,輕推安懷戎,捂住臉頰,大叫一聲,然后發現小戎哥快要掉下去,馬上又抱住。
飛劍頓時有些不穩,搖搖晃晃的,安懷戎被搖醒,一時顯得茫然。
安懷戎茫然于自己為何在天上,靖安司的同僚們呢?
還有那柳空依與妖嬰,是否已經都死了?不然已經被自己吸收的龜甲又是怎么回事。
還有眼下,感受著自己源自靈魂被修復后的,源自本源的力量,反哺于自己的肉身。
一種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感覺,那是靈魂被補完,安懷戎甚至感覺自己與此方世界的聯系更緊密了些。
就連面前的寧兒,也能夠感覺到自己確實和她是青梅竹馬,而在京城,自己尚有一位劍仙未娶。
這是原主的記憶,此刻與他合二為一,他像是生出一種使命感。
安懷戎感受著力量,他可以肯定,要是自己現在對上那妖嬰,自己多半不會像之前一樣狼狽。
然后又發覺綿密的觸感,追索來源,看向寧兒那含羞帶憤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
只是眼下所乘的飛劍已經稍稍轉穩,而飛劍上的空間還是顯得有些局促。
“小戎哥別這樣,這飛劍甚是窄狹。”
寧兒語氣悶悶,有些發熱。
這供人御使的飛劍只是比尋常三尺青鋒大上一圈,只能堪堪站上一人,按前世來說也是算踏板車的樣子。
此刻劍上站著兩人。由于先前自己昏迷,寧兒是將自己對面攬在懷中御使飛劍的,安懷戎的頭卡在她的肩膀上,剛剛被推出然后迅速抱住,面對面的,呼出的溫熱氣息呼在寧兒臉上,吹動發梢。
寧感受著呼面而來的熱氣,寧兒不由耳朵微動,馬上敷上一層粉紅。眼中早已不見方才飛劍刺柳空依、退白先生時的凌冽。取而代之的是溫柔。
此刻她雙手扶住安懷戎,感受著各種異動,終于忍受不住:
“小戎哥還是轉過去吧,你再這樣我連……飛劍都御不穩了。”
“哦哦,我馬上。”
安懷戎在這狹小的飛劍上轉身,與寧兒不可避免的再觸碰幾下。
他當然知曉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感覺太寸了,為何自己每次見寧兒之時都會這樣?正
可是瑞到底是晚上幾點呢?那隋珠兒扣響房門時,他剛剛熄燈,也就是戌時左右,大概九點多些。
想到這兒,他半是緩和眼下旖旎氣氛,半是真有疑問道:
“眼下是什么時辰了。”
“我是亥時出門的,想著小戎哥初上任,應該有很多程序要跑,所以來得會晚一些。”
寧兒果然接話,待安懷戎徹底轉過身后說:
“可是我去問了靖安司管事的,說聽水堂甲旗上午便外出辦案了,那時已快到子時了,我便問了地方,急匆匆趕來了。”
“也就是說,現在大約在子時左右。”
安懷戎了然。
“唉,小戎哥可是餓了?”
寧兒想勸安懷戎不要繼續待在這靖安司了,第一次出公便險些全軍覆沒……這是她方才就想說的,可眼下還是轉移話題。
“嗯……好像有點。”
自己晚間已用過飯食,但架不住今天消耗過度啊,昨日晚間,應當是前日了,此時已過十二點,自己在寧兒的教導下初通修行。
而第二天,竟然和那嬰妖打得有來有回,那嬰妖尚未出世,沒有登山境的實力,而自己也有符法給的符箓,更別說他心湖中還一座古怪石碑,能夠壓制嬰妖。
可即使如此,他也累得不輕,反應在腸胃上,就是咕咕叫個不停,寧兒正是聽到他的腸鳴才轉移話題的。
飛劍停在一處渡口前,名叫龍門渡。
青陽縣由望水穿城而過,順流而下便可直通京城,北邊尚有辟雍書院,再偏東些是一直連綿不絕的涂山,便是南邊也有止水國,是為九州通衢之地。
因此航運不停,既有逆流而上者尋親訪友、求學問道,也有順流而下都者直入中原,南下作事。
作為一處渡口,大船攏岸總是不會少,卻是因為此地交通擁堵,往往剛要靠岸,便要尋腳夫卸貨,以求不要阻攔了后方船只。
而船只不管順流逆流,一天之內總是通行不停,沒有晝夜之分的。什么時候靠港,便什么時候卸貨,因此腳夫們也多是三班倒的來上工。
那么眼下時節,青陽城中尚能提供飯食的,除了此處,怕是只有些青樓楚館了。
寧兒怎會讓小戎哥去那種地方。所以寧兒載著安懷戎來到龍門渡前。
燈籠常亮,照出一片酒望,油污遮蓋,勉強認出是龍門二字。
姑且稱之為龍門酒店,小店不大,只有七八張桌凳,空空如也。屋外倒是擺了許多張凳子,零星有幾人坐著。
待點餐時安懷戎才得知,要堂食需多花三文錢,能買差不多一斤米了。
沒有多余的選項,只了一個睡眼惺忪的小二兀自說著菜名。
三文一碗素面,或是一碗米飯。
各自配有碼子,除雞蛋豆腐外,少有正經肉食,多是些下水。
倒是掌柜的,眼瞧兩位不像尋常打扮,寧兒自是劍仙風姿不說,安懷戎更是穿著公服。于是推介了幾款新上的菜式。
安懷戎點了一碗雞蛋素面,一盤鹵牛肉。
而寧兒就只是點了一碗素面。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安懷戎病倒后,寧兒四處求醫,花費許多銀子,眼下雖說不是飯都吃不起,可也是要省著點花,何況她也并不餓。
“小戎哥,那靖安司咱不去了好不好?”
“為何不去。”
安懷戎委實餓得不輕,又叫了一碗面,吃得正起勁,寧兒突然問了這一句。
“小戎哥,我不是要阻你做事,可……可這也太危險了,你第一次外出公干,就險些全軍覆沒,要不是我趕到……”
安懷戎表情微妙,寧兒還以為自己說錯話,惱了小戎哥,小戎哥要是再一氣之下跑到別處躲上三年,她和小姐就和守活寡差不多了。
“如今靖安司人手正缺,小戎哥身為靖異郞,竟也要外出公干……我是說,能不能調任別處,總不不會礙著小戎哥做事的。”
大乾以武立國,朝廷官員們便是再廢物,也不該沒有修為的。這是當年太祖立國時所言。
可大乾立國已有八百年,當時是什么情形?可以類比前世戰國時期。
中洲又如此之大,人地矛盾可以說很小了,人多與野獸斗。在此方世界,人就是與妖獸斗了。
斗了幾萬年,八百年前已然沒有上古時期那種,妖獸動輒屠一城、滅一國,似的事情了,只是各地仍有妖亂,率獸食人。所以當時中洲各國多設斬妖司類似的機構。
而到了眼下,雖說不見妖獸絕跡,卻也比八百年前好上太多。女帝即位后,原本快要廢棄的斬妖司被重設,改為靖安司。也只是因為時局動蕩,管管各處謀逆了。
而相應的,官員們必須有修為傍身這一點,也就慢慢被放開,至少朝官是如此。
寧兒本想說,安懷戎便是用了自己的并蒂蓮也只是堪堪才能修行,比不得那些天生就有氣感的人修行上限高,速度快。
她先前說得沒錯,小戎哥是能修行了,但也只是能修行。但因神魂受創,修行起來怕是事倍功半。
怕是安懷戎終其一生也只能修出一個培風境,
眼下青陽縣明顯有妖,而且是大妖,以他的修行天賦,真要查案,怕是遇見妖獸便要死了。
不如辭了這官,安安心心的與小姐和她在一起……便是不能,那也不用像林羅所言。
尋個佐吏,熬上三年,再進京也不遲,反正現在晉升也不看修為的。
但這么說又怕傷了他的面子,她明白,安懷戎要是想安安心心的做贅婿就不會跑到辟雍書院了。
而她要做的,便是退一步,把安懷戎勸離靖安司,讓他當一名佐吏,打熬三年,期間與小姐成婚,然后便可進京,與小姐團聚,而李府就在京城,許多事也就方便許多了。
他人若是想以此來嘲諷小戎哥吃軟飯,那要先看看自己能不能打過她,還有小姐,小姐已是扶搖境劍修。
總之不會讓小戎哥受委屈就是了,這也是小姐的意思。
“我能修行了。”
“我知道的,小戎哥你先聽我說。”
寧兒急了,方才她心緒駁雜,素面都沒來得及嘗一口,此刻放下筷子,將上述所想告于安懷戎。
“小戎哥,我與小姐是真心為了你好,你就點點頭好不好嘛。”
寧兒撒嬌,以往小戎哥都會受的,特別是小戎哥醒來后,好像變得風趣起來,一點也沒有之前的木頭樣。
可眼下,安懷戎只是沉思,落在寧兒眼中,一切都好人與三年前那般想像。
那時小姐與安懷戎說及成婚一事,小戎哥也是沉思,然后便一聲不吭,延望水北上,到了辟雍書院。
她只怕眼下又是情景再現,安懷戎又會離了小姐與她。
講道理來說,這是充滿善意的。
一個十七扶搖境的劍仙胚子,搭上一個培風境的劍修下嫁于他,還為他鋪好了往后的道路,只要不是傻的,都會知道怎么選。
而原主偏偏就是個傻的,安懷戎也不差多少,雖說不至于像原主一樣覺得贅婿出身是天大的委屈,但心里總有些許奇怪的感覺。
這是實力與地位上的差別帶來的。
安懷戎原先沒有太過強烈的感覺,如今能夠修行后,加之在前世蹉跎過的歲月。
在這方世界里,他見識過符法符箓的神異,鞠離兒那的太蒼一式,以及這時常照顧自己,自己已是培風境,連沈力都打她不過的寧兒后。
他強烈的渴望變強。
回到眼下的問題,寧兒小姐名叫李凝素,不過十七歲,扶搖境的劍仙,真是叫人望之生畏啊。
但那又如何呢,自己心湖沒有奇異的石碑嗎?沒有臨淵這樣不知是友是敵的存在?
便是這些都沒有了,眼下自己神魂已然修復,不止是能修行那么簡單了,怎么就不能契合自己的身心?想著有朝一日如何如何?
自己才十八歲!
“豁,一人吃兩碗軟飯啊。”
安懷戎心湖中晴霽變幻,臨淵自然也被影響,默默吃瓜許久后,此刻不由驚訝:
“我原以為你能傍上這丫頭已是走了天大的運道,沒成想還有一位扶搖境的。”
“可能我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吧。”
安懷戎也笑,此事畢竟是自己占了便宜的,如何就要自怨自艾起來,便是自己猶豫不決之下,最后被退婚了又如何?
三十年河東而已嘛,網文中難到沒有教過你嗎?
察覺心湖中原本晴雨不定,而今卻是艷陽高照,連湖中水質也清澈起來,搭配上安懷戎生出的凌云志氣,叫臨淵嘖嘖稱奇。
“這是下定決心了,要退婚?不再受這鳥氣?”
臨淵半是嘲諷半是思索。
“也好,我便引你深山修行,出入各種秘境不停……此刻你已經落后那女子太多,但往后的金丹、元嬰之證,想來便有機會越過她了。”
“有無入道神兵相送,我先提提戰力,眼下連面前這小丫頭都打不過。”
安懷戎心聲回應。
臨淵本以為他是認真相詢,說道:
“神兵本天授,或者只要你足夠強,你的兵刃便可稱神兵了。”
旨在告誡安懷戎,不要老想著靠外物提升自己。又言到那并蒂蓮子與龜甲本就是難得的寶物,不過安懷戎那時確有需求,適時的使用,才會有不俗的功效。
“你若一心想著這些,離大道也會越來越遠。我輩修士又何須外物傍身,一人一劍足以。”
臨淵本欲再說,安懷戎卻一心一意關注那并蒂蓮一事。只好再解釋。
“我觀這蓮子與李寧兒相契合,怕是她用于破境的。輕易給你填充氣海,算是病急亂投醫,誤打誤撞才有了奇怪功效。使你心湖中的石碑能夠啟動,不必再透支神魂。”
安懷戎再三追問之下,才知曉自己心湖異象并非由石碑造成,至少不全是,而是靠寧兒破境用的并蒂蓮。
而自己吸收后,哪怕心湖中仍存有大半,此刻已然快要邁過登山境的門檻。
那丫頭也從未向自己提及。
安懷李克用望向寧兒的眼神突然柔和。
不止是他本來要向寧兒解釋的東西;自己已然能夠修行,神魂受的傷也恢復了。
而是,他真切感受到寧兒對自己的喜歡。
譬如眼下,眼看自己久久不答,又朝自己的碗中夾了一片牛肉。尋坐在火爐上的熱壺,將自己快要涼的茶水換過一杯。
無論是做完這些后睜著眼睛,企盼地望著自己。在察覺到自己看她后,嫣然一笑,然后想到剛剛的齟齬,閃過一絲愁容。
轉瞬不見,在小戎哥表態之前,她與小姐總要保持最大的期望……
而小戎哥要真是個負心漢,輕易拋棄了小姐與她,那……寧兒也知怎么辦才好了。
少女的情絲總是剪不斷,卻又理不清與轉瞬即逝的,期待、恐懼、糾結之下,寧兒靜靜等等著她的小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