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先生
- 玄黃補天章
- 安如勵
- 4774字
- 2025-08-12 18:33:56
一道魁梧的身影帶著狂暴的氣勢和一路奔襲的煙塵,如同炮彈般直沖下來。正是蒯通。
他雙目充血,沒有絲毫猶豫,更來不及拔刀,直直撞向柳空依。
”轟”
蒯通登山境巔峰修士的恐怖巨力,凝聚在拳峰之上,呼嘯著砸向柳空依,其勢之猛,登山境修士中已是罕見。
安懷戎也在眾人稍稍愰神之際,重重的一刀拍在隋珠兒身上,拍得對方踉蹌。
這隋珠兒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安懷戎于是撞向她,將她推到欄桿里面,她身材纖細,只是一擠便擠進欄桿,與王員外同在處一室。
這當然不能傷到她,她還欲直直向安懷戎走來,可剛剛還在角落瑟瑟發抖的王員外似是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抱住了隋珠兒。
好像是觸發底層代碼一樣,隋珠兒身子一僵,眼中猩紅退卻,取而代之的是青樓楚館中常見的,女子求歡之態。
王員外委實想不到什么好辦法了,他是真想活命。
于是,這小小的監牢之中頓時就只有喘息聲了,而且越來越急促,在安懷戎耳中漸漸掩過旁邊的打斗聲。
……
蒯通此刻正全力以赴,登山境巔峰的氣血如同烘爐燃燒,拳掌之間帶著沙場搏命的慘烈煞氣,每一擊都勢大力沉,逼得柳空依不得不凝神應對,無暇他顧。
柳空依提起雙臂抵擋,蒯通既然趕到,她便已知南門縣那邊出了何等狀況,于是大喊。
“你這廢物,連個登山境都阻擋不住,眼下這個時節,果真還要袖手旁觀嗎?”
一道白光如同鬼魅般從入口通道的陰影里猛地竄出,臉上帶著邪魅狂狷的笑意:
“怎么會呢,只是若是幫了你,你肯定又要在這王員外身上花費許久功夫……我不如放了他,讓你早早絕了報恩的心思,讓煜兒吃了她,我們便遠走高飛。”
就在這白衣男子出現的一瞬間,蒯通心中警鈴大作,向后暴退。
待他走近,眾人這才看清,此人一襲白衣勝雪,模樣俊朗,此刻雙手已然攀上了柳空依的腰間。
“你竟不怕府君?我可是他的人。”
柳空依妖軀一扭,試圖掙脫那雙攀上腰間的白皙手掌,語氣帶著驚怒。
“府君?”
那白衣勝雪、模樣俊朗的男子輕笑一聲,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磁性,仿佛能鉆入人心底。
他非但沒有松手,反而將柳空依摟得更緊了些,下巴幾乎擱在她的頸窩,目光卻饒有興致地掃過場中眾人,尤其在安懷戎和他懷中慘叫的嬰妖王煜身上停留了一瞬。
“府君大人日理萬機,這等小事,何須驚動他老人家?況且……”
他湊近柳空依耳邊,吐氣如蘭,話語卻冰冷刺骨,“你遲遲拿不下這凡人,還讓煜兒傷成這樣,府君知道了,怕是要怪罪的是你吧?不如……讓我幫你解決麻煩,你專心救你的煜兒,如何?至于報酬嘛……”
他的手指曖昧地在柳空依腰側輕輕摩挲了一下。
柳空依身體一僵。這“白先生”修為詭異,更是有不知多少女妖精死在他的榻上,性情更是喜怒無常,遠非她能完全掌控。
她強壓下怒火,咬牙道:“先解決這個礙事的!”
“樂意效勞,美人兒。”
白先生邪魅一笑,目光瞬間鎖定在正與柳空依角力的蒯通身上。
當那白衣男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蒯通只覺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那是一種被更高位掠食者盯上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
“呵,區區登山境武夫,也敢在此放肆?”
白先生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戲謔。他松開摟著柳空依的手,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閃,瞬間出現在蒯通身側。
”太快了。”
蒯通瞳孔驟縮!他征戰多年,生死搏殺的經驗極其豐富,但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速度!他甚至來不及變招格擋,只能憑借本能將護體罡氣催動到極致。
白先生并未用任何兵器,只是輕飄飄地伸出一根手指,那手指白皙如玉,指尖卻縈繞著一縷凝而不散的慘白氣息。
他對著蒯通因發力而略顯空洞的中門,輕輕一點。
“噗嗤!”
一聲輕響,如同戳破了一層堅韌的皮囊。
蒯通那足以硬撼尋常法器的護體罡氣,在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指下,竟如同紙糊般脆弱,瞬間被洞穿!指尖蘊含的慘白氣息如同跗骨之蛆,瞬間侵入蒯通體內!
“呃啊。”
蒯通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痛吼!那感覺比被刀劍貫穿還要痛苦百倍!一股陰寒、死寂、仿佛能凍結靈魂和生機的力量在他體內瘋狂肆虐。
他感覺自己半邊身體瞬間麻痹,氣血運轉驟然停滯,狂暴的拳勢如同被凍結的江河,土崩瓦解。
更可怕的是,那股力量并未停止,反而如同毒蛇般直沖他的心脈!蒯通眼前發黑,雄壯的身軀如遭重錘轟擊,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飛出去。
“轟隆。”
他重重地撞在堅硬的石壁上,整個地牢都仿佛震動了一下!石壁上以他為中心,瞬間蔓延開蛛網般的裂痕。
蒯通口中鮮血狂噴,他胸前的衣物,在白先生指尖點中的地方,赫然出現一個焦黑的孔洞,邊緣皮肉翻卷,呈現出一種被陰火灼燒過的壞死狀態。
更嚴重的是,他左側胸骨明顯塌陷下去,氣息瞬間萎靡到了極點,掙扎了幾下,竟無法立刻站起,只能靠著墻壁,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沫,眼神中充滿了駭然。
僅僅一指,登山境巔峰的蒯通,便已重傷瀕死。
“蒯大哥!”
安懷戎目眥欲裂,他萬萬沒想到這突然出現的白衣人竟恐怖如斯。
他抱著嬰妖的手臂下意識收緊,龜甲幾乎要刺入王煜的心臟。
“廢物解決了。”
白先生優雅地收回手指,仿佛只是撣去了一點灰塵。他看都沒看重傷吐血的蒯通,目光再次轉向安懷戎,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現在,該到你了。”
他緩步向安懷戎走去,步伐從容,卻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每走一步,安懷戎都感覺心臟被無形的大手攥緊了一分。
柳空依見最大的威脅蒯通已被瞬間解決,心中大定,立刻將全部注意力投向安懷戎懷中的王煜,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焦急和殺意:
安懷戎背靠冰冷的石壁,前有步步緊逼、深不可測的白衣邪修,懷中是不斷掙扎慘叫的妖嬰人質,身后是重傷垂危的蒯通,和尚自耕耘不停的王員外。
絕境,真正的絕境。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后背。他死死握住龜甲,指尖因用力而發白,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堅定。
白先生腳步不停,臉上笑意更濃,帶著一絲殘忍的玩味:
“殺?好啊。你殺了它,正好省得這蛇妖再為這小孽障耗費心神,乖乖跟我走便是。府君那邊,我自會替你解釋。”
最后這句話是對柳空依說的,而后者聞之果然面色不悅,好像念及這白衣人的身份,并沒有發作。
而這白先生也是在詐安懷戎,他并不像面上那樣不在乎這嬰妖。更準確的說,他在乎的,是那嬰妖脖子上的吊墜。
那夏府君果然關心這小蛇妖,連這等事物都能送出去。不得不說,將此寶物交與嬰妖溫養,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辦法。
他饒有興致的盯著安懷戎,思想著怎么從他手中將吊墜奪回,又瞥向柳空依,嘴角劃過一絲弧度。
此時,整個地牢,不,是整個大地仿佛都劇烈震顫了一下。
眾人頭頂的石壁如同地龍翻身,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轟然炸裂,無數碎石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一道銀白色的、純粹到無法形容、凌厲中帶著滔天怒意的飛劍,自那破開的缺口處貫入。
其速度之快,超越了所有人的反應,其威勢之盛,讓白先生抖了抖眼角。
飛劍的目標,精準無比地鎖定了柳空依。破空劃過白先生眼前,掀起凌冽的狂風,吹散他梳得整齊的發梢。
此刻白先生那從容淡定的臉上才有慌亂顯出,慢慢踱步向洞口而去,他能感覺到,這女子與自己同屬培風境不錯。
只是,這劍意未免也太過純粹了,她那本命飛劍,品帙恐怕高得可怕。
他來不及想這道劍光主人的身份,因為自那道劍光出現之時,此刻已然攻守易形。自己倒成了該找尋脫身之法的人。
因此,在柳空依趁著空檔去救她的煜兒之時,在眾人都去看那道精純到極致的劍光之時,白先生隱匿身形,慢慢向洞。口退去。
“妖孽,受死。”
一聲清脆卻飽怒意的少女嬌叱,如同九天鳳鳴,響徹在眾人的耳中。
那道銀白劍光正是她的本命飛劍“初一”在貫穿石頂的瞬間,便已分化為兩道。
一道凝練至極、快若流星的銀白劍氣,后發先至,在柳空依趁著空檔,利爪即將觸碰到安懷戎、她的妖掌即將拍落的前一剎那。
“噗嗤”
一聲輕響,如同熱刀切過凝固的油脂。
那道劍氣精準無比,瞬間洞穿了柳空依毫無防護的左側肩胛骨。
“呃啊。”
柳空依發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慘嚎,前沖之勢戛然而止。
一股恐怖的、帶著撕裂的劍氣在他體內凌冽的刮擦,妖力瞬間紊亂。
肩胛骨連帶著周遭的經脈血肉被劍氣絞得粉碎,鮮血混雜著內塊,骨頭,拋散在空中。
劇痛和劍氣帶來的毀滅性沖擊讓她眼前一黑,伸向王煜的爪子無力地垂下,拍向安懷戎的致命一掌更是被硬生生打斷。
她整個身體被這股沛然巨力帶得向后踉蹌,重重撞在旁邊的石壁上,碎石簌簌落下,面如金紙,氣息瞬間萎靡了大半。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另一道更加磅礴的劍光,如同溫柔的屏障,穩穩地擋在了安懷戎的身前,將柳空依逸散的妖氣和沖擊波盡數擋下,護住了搖搖欲墜的安懷戎。
地牢中,碎石落定,煙塵彌漫。
劍光緩緩收斂,露出踏劍懸停于破洞之下的李寧兒。少女俏臉含霜,雙眸如寒星,燃燒著熊熊怒火,死死盯著重傷萎靡的柳空依。
她手中劍訣未散,凌厲的氣機仍牢牢鎖定著蛇妖。
“小戎哥!”
寧兒的聲音帶著后怕和心疼,目光急切地看向被劍光護住的安懷戎。
安懷戎在察覺懷中嬰妖掙扎起來后,柳空依也在寧兒出現之時突然暴起,一咬牙,將龜片刺下。
嬰妖頓時不再掙扎,變為一小段一小段的抽搐,氣息慢慢變弱,在眾人沒看的地方,嬰妖脖子上的吊墜閃過一絲紅光,其中的血眼慢慢轉動起來,開始吸收嬰妖的血液,不過很是緩慢,住定不會為外人所查。
也就是妖嬰在安懷戎懷里,他才堪堪住意到了,低頭去看。
這血眼在慢慢轉動,待自己去看之時,不知觸發了什么機關,這血眼在安懷戎眼中越轉越快,牽動著他的心神。
慢慢地,安懷戎好似被催眠了一樣,慢慢陷入心湖之中。身子呆呆站在彼處,好像丟了魂。
心湖中卻是風云翻覆,原本初有綠意有湖水,瞬間被血紅籠罩。
半夢半醒之間,心湖中的安懷戎好似看到一張人臉,不!那是一具龍首。
頭顱龐大如山岳,卻布滿龜裂的痕跡,如同干涸千年的河床,裂縫中滲出粘稠如瀝青一樣的黑血。
龍角斷裂扭曲,像被污血浸透的枯枝;本該威嚴的鬃毛如同像是被血水浸透,伏貼的龍首上。
等安懷戎看向龍首時,龍首也注意到了它,不由分說直撲過來,張開獠牙咬下。
安懷戎感覺自己的意識好像被吞噬,頭變得暈暈乎乎的。
“這是要奪舍。”
安懷戎心中警鈴大作,拼命抵擋,但慢慢的,他對自己身體的感知越來越模糊,好想要失去控制,現實中,自己緊攥的拳頭也慢慢松開。
就在他失去意識之時,心湖突然震蕩不已,石碑突兀發出巨光,照徹心湖,那龍首忽然停了,面目變得驚恐。
心湖中發生巨變,可現實中也才不過一瞬。而心湖中的一切,安懷戎最終沒有看到,癱倒在地上。
地上,蒯通掙扎著起身扶住安懷戎,他也驚疑于這女子的身份,想著他和安懷戎是何關系。
不過眼下來看,是友非敵,要是真是敵人,他也無力反抗就是了。
旁邊王員外也早已透支過度,在李寧兒出現之前便透支過度,此刻正暈倒在隋珠兒的肚皮上。后者也失神地望天,滿面潮紅,好似細細回味什么東西。
卻是無人看他們。
柳空依捂著粉碎的肩膀,妖血染紅了玄衣,她怨毒無比地看了一眼空中的李寧兒,又看了看被蒯通扶住的安懷戎,以及安懷戎懷中氣息奄奄的愛子王煜,眼中充滿了不甘、憤怒,繼而絕望。
她知道,大勢已去。這個踏劍而來的少女,實力之強,遠超她的想象。
另一邊,白先生越退越遠,很快便退到洞口,正要趁勢跳起。
李寧兒只是輕飄飄一瞥,本命飛劍初一便像離弦之箭,破空聲刺耳。
這白先生也絕非柳空依可比,眼見躲不過,他不知修了什么功法,虛化身形,使初一失去目標,在地道中不停打轉。
下一刻,白先生出現在了主院之中,捂住胸口,顯然剛剛躲過那一劍已經讓他極為透支。
不過這是他避戰的結果,雖說他自認打贏過這女子,但單對單下,他有信心能從這女子手中脫逃。
但是剛剛他到洞口之時,忽然覺察到,青陽縣城中,也就是西邊,似有人破空而來,威勢之盛,怕是不遜于李寧兒,所以他才一心一意的想逃。
回到眼下,白先生思想之際,不停變幻身形,已經遁出王府,此刻不停往東而狂奔。
初一在看到白先生后,像是發覺自己被耍了,劍身微顫,似是憤怒,發出一聲劍鳴。它本想追上白先生,一劍了結了他,卻被李寧兒突然召回。
很顯然,李寧兒也感受到了那自青陽縣城傳來的威勢。
她一邊架住昏迷的小戎哥出隧道,剛剛到達院中。
一道磅礴無比的氣息從高空墜下,落在院子里,濺起飛石、煙塵無數,留下半圓型的大坑。
待煙霧散去,從中正走出一人,正是沈力踏風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