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到了心外科的辦公室,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樣。
急診科永遠是人手最不足的科室,所以所有醫(yī)生入職第一站都會去急診科輪轉,一方面可以滿足急診科的用人需求,另一方面在急診科,生死是常事,也算是提醒醫(yī)生要敬畏生死。
所有心外的醫(yī)生,都在黃老手下走過一遭,他對這里熟悉再正常不過。
急診科其他醫(yī)生交接完后,就先回去了。
此時辦公室里,只有蒲凡和黃老。
“蒲凡,一會見了老陸,尊重點,老陸在醫(yī)院權高位重,極有可能是下一任副院長。”
“明天的筆試我還是有點擔心,周塵那邊幫你準備了真題,我這邊找老陸給你再上一層保險。”
“杏干你吃不。”
老黃從抽屜里翻出一袋子杏干,塞嘴里大口嚼著。
蒲凡不吭聲,只是沖老黃伸出了手。
“給,多拿點,他們放這里也不吃,遲早過期了。”
“蒲凡,等你入了職,在急診科好好干。”
“我工資能有多少?”
“打底6000,還有補助啥的。”
“嗯。不大多。”
“干醫(yī)生的,不能追求錢,知道不。”
“那我怎么吃飯。”
黃老停下了口頭的話,對于蒲凡,真的不能聊閑天,會被噎死。
“黃主任,聽說有個患者很復雜,要跟我們這邊會診。”
走進來一個高挑的醫(yī)生,跟老黃如出一轍的穿衣風格,里面穿著一身洗到泛白的墨綠色的刷手術,腳蹬拖鞋,白大褂隨意的披在身上,敞著懷,白大褂兜里裝了不下十支筆。
“剛交接那個患者,特性肺動脈高血壓,暈厥,我們這邊心臟按壓和建立體外循環(huán)同步進行,患者成功蘇醒。”
陸道安聽過后,心中一驚,作為心外的top1,他當然清楚按壓的同時建立體外循環(huán)這個風險有多高。
對于普通人來說,坐車經(jīng)過一段顛簸的路,看手機都看不進去,而對醫(yī)生而言,大部分手術操作都是在平穩(wěn)的環(huán)境下進行的。
陸道安自己在心中模擬了一下,他去做這個手術,成功率都不會超過百分之五十。
“黃主任,這個搶救過程很危險啊,還好有你在急診,不然我想不到誰能完成這種壯舉。”
“no no no,大錯特錯,不是我主刀。”
黃老歪著嘴,往嘴里丟了一枚杏干,滿臉寫著老陸你快問啊,問問是誰主刀。
“去看看患者吧。”
陸道安拒絕了黃老的表情連線,并向他甩出工作邀請。
“你看我這眼睛,剛才做不了手術。”
黃老不死心,猛眨自己受傷的眼,試圖再次向陸道安發(fā)起連線。
“我主刀做的,行了吧,去看看患者吧。”
陸道安再次拒絕,黃老臉上此時表情僵在那了。
“哎,不是,你真不好奇主刀是誰么?”
“咱院能完成這個手術的,除了你我,我只能想到三個人,神外的青姐,腦外的趙主任,還有秦川。”
“你別在這打趣我了,紗布是為了逗我貼的吧。”
此時的陸道安語氣明顯有些不滿。
“吶!老陸,你說有沒有種可能,剛入院的醫(yī)生,沒經(jīng)過三年規(guī)培,五年執(zhí)業(yè),就能完成這個手術?”
“絕無可能。”
“那如果有這么一號人呢?”
“天賦絕頂,外科圣手。不過,怎么可能。”
“吶,今天你就見到了。”
黃老瀟灑的把杏干扔進嘴里,指向蒲凡。
陸道安此時視線也跟著黃老落在了蒲凡身上。
這時蒲凡想起了黃老剛才對他的交代,篤定地把手里的杏干遞給了陸道安。
“杏干好吃。”
“我知道,這包是我買的。”
陸道安看向蒲凡的眼神更多的是遲疑和不解。
他此時想不明白,雖說黃老平日里性格乖張,但是這么跳脫開玩笑還是第一次。
醫(yī)生這一行天賦要求又不高,不像音樂美術那樣,有天賦就能一飛沖天。
一個優(yōu)秀的外科醫(yī)生,是一臺臺手術做出來的,不是一拍腦袋靈光乍現(xiàn)就能成為頂尖的外科專家。
剛入行的醫(yī)生,那不就是打雜的么。
“這孩子叫蒲凡,入職后,張正祥那個王八蛋非說他不符合要求,周磊也站出來挑事,這孩子還要再經(jīng)歷兩場考試才能留下。”
陸道安聽出這句話中的疑點。
“為啥張主任和周副院長都反對他入職?”
“這孩子稍微有那么一點問題。”
黃老心虛的指了指腦袋。
“腦子里有腫瘤?”
“呸,你腦子有瘤,這孩子是天才型自閉癥。”心虛的老黃越說聲音越小。
陸道安此時表情十分精彩。
“老黃,你們急診科編瞎話真是一絕,自閉癥的人怎么可能當醫(yī)生,都沒辦法正常交流,自閉癥的人都像個怪胎。”
“你咋說話呢,不了解別亂講啊老陸。”
“這叫有點小問題,真服了你們急診,上次送來個患者跟我們說能動,接過來發(fā)現(xiàn)只有眼球能動,你們才沒事亂講呢!”
“我是孤獨癥亞型。”
“對,他是亞型,蒲凡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診斷和手術的能力,不比我差多少,老陸,你得幫我留住這孩子。”
“哼。”
陸道安哼了一聲,沒有說話,提起那個只有眼球動的患者,他就來氣。
他此刻已經(jīng)明白今天老黃到心外有什么打算,無非就是拉上他,讓蒲凡留院的概率大一些。
但是對于自閉癥當醫(yī)生這件事,他還是接受不了。
“你等我一下,我得確定一下這件事的可行性。”
陸道安徑直的走向辦公桌,拿起座機看著桌子上的電話冊撥了出去。
“精神科,請講。”
“心外,陸道安,賈主任在么,方便讓他接個電話么?”
“稍等,賈主任在看診,一會給您回過去可以么。”
“好的,謝謝謝謝。”
此時陸道安沒有歇著,而是從電腦中調出安安的病例跟老黃進行討論。
倆人一個堅持手術改善畸形,另一人建議保守藥物治療,二人吵得不可開交。
黃老建議手術,但是陸道安說現(xiàn)在手術患者的身體狀態(tài)難以支撐。
而陸道安的保守藥物治療,在黃老看來不過是判了安安死緩。
蒲凡在一旁眼神放空一會后,淡然的說道:
“她昏迷的原因是血液中氧氣不足,其實是肺動脈擴張不足。”
“先在肺動脈設計支架,然后撤去體外循環(huán),等患者身體指標足夠手術時,再進行手術修復心臟。”
爭執(zhí)的二人聽到這句話,眼前一亮。
這時電話響起。
“陸哥,你找我啥事?”
“老賈啊,你說,自閉癥能當醫(yī)生么?”
電話那頭的老賈聽完后,把電話聽筒捧在手上看了看,摳了幾下聽筒。
“是心外科么,我打錯電話了?”
“沒開玩笑,說真的老賈。”
“沒有先例,不過我感覺基本沒有可行性,自閉癥的患者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大量重復的刻板動作,易怒的性格,還有應激反應,很難成為一個醫(yī)生。”
“那,你那能開個證明,證明自閉癥亞型的患者能從事醫(yī)療行業(yè)么?”
老賈又摳了摳聽筒。
“我不理解陸哥你是啥意思。”
“我這有個天才自閉癥的醫(yī)生,你能給他做個測試評估他的狀態(tài)么。”
“可以,讓他過來找我吧。”
掛下電話,陸道安抬頭看向老黃
“老黃明天全看蒲凡的表現(xiàn),我會公正對待的。”
顯然剛才蒲凡的發(fā)言讓陸道安的心思發(fā)生了變化。
“不過,得帶蒲凡去老賈那做個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