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內現在是由趙丹青全面接手。

榮主任那邊盯著檢測儀在有條不絮的注射藥劑來穩住小斌的體征。

到現在這個時刻，趙丹青已經不再囑咐榮主任的藥物使用了。

在病房里，一般情況下是由主刀醫生來下達指令進行藥物注射，但是麻醉科的醫生不僅僅只會聽命令。

麻醉醫生就是手術室里保障生命線的存在，要知道每一個能去麻醉科的醫生，都具備極強的藥理學知識。

甚至很多時候，主刀醫生都會詢問老道的麻醉醫生意見。

榮主任作為麻醉科的一把手，麻醉以及藥劑的使用，在醫院無人能及。

跟他搭過臺的醫生都知道，榮主任只要掃過一眼術前檢查結果，就能制定出最好的麻醉方案。

力求患者在最安全的情況下接受手術，而且手術大夫也會十分省心，術中出現的問題榮主任能幫忙設計避開百分之六十以上。

手術室的掛表指針一點點的走著。

王俊杰抬頭看了一眼，手術從開始到現在，不過才經歷了半個小時，但是他感覺就像過了好幾天一樣。

他看趙丹青的操作，沒有看出太多的技巧，他只感到趙丹青的縫合手法十分熟練。

這就是王俊杰功力不足，看不出門道。

懂縫合的都知道這里面水有多深。

黃老開刀直達頸椎，這中間有無數層組織，每一層都需要嚴絲合縫縫合回去。

趙丹青接手后第一步就是電凝止血，來止住剝離腫瘤留下的細小血管。

在這一步之后，徹底切除腫瘤和附著的硬脊膜，因為小斌的脊膜瘤體積較大，所以還需要用電凝對殘留的硬脊膜進行處理。

助手把人造硬脊膜覆蓋到位，趙丹青手持持針器，開始進行縫合。

這層膜的質地類似于硬一些的糯米紙，基本上沒有彈性。

所以此時趙丹青進針十分小心，出針時緩慢牽拉，避免縫合線牽拉導致硬脊膜破裂。

王俊杰撓了撓頭，在他看來，這稀松平常的沒什么好看的。

而一旁的蒲凡看的如癡如醉。

人體里面的結構復雜多樣，肌肉的縫合，軟組織的縫合，神經的吻合，還有皮膚的縫合，每一種手法都不相同。

甚至同樣是肌肉，不同的肌肉縫合處理也不一樣。

這在書本上都是枯燥的文字描述。

只有真正看到以后，才能發現其中細微的差別。

在蒲凡看來，此時的趙丹青像樂隊指揮家，雙手交叉揮舞之間，一層接著一層的組織被她縫合到位。

縫合的過程不像剝離腫瘤那么驚險，但是蒲凡卻在這階段看出了更多的東西。

他突然明白為什么趙丹青一介女流，卻被院里叫作哪吒三太子。

趙丹青的縫合，就像開了三頭六臂一般，每一針每一線，都縫的恰到好處。

又過了許久，趙丹青抬頭扭了扭脖子，放下持針器，攤手而立。

“手術完成，患者體征平穩，記錄手術時間。”

“完成手術時間是下午兩點三十分。手術用時一小時三十五分鐘。”

神外的助手抬頭看著表說道。

趙丹青沖大家微微一鞠躬。

身后的黃老此時也跟著鞠了一躬。

“大家辛苦了，患者轉回病房后觀察。”

“小許，這個腫瘤要送到病理科檢驗，麻煩你跑一趟。”

被叫到的神外手術組成員點了點頭。

這時巡回護士開始撤臺，參與手術的人員紛紛開始自己的后續工作。

……

樓梯間內，黃老毫無形象的坐在樓梯上，指尖夾著一根白將。

微瞇著眼看著窗戶，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榮主任倚在窗戶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吞云吐霧。

“黃老，跟你搭檔很愉快。”

“榮主任，多虧了你了。”

“嗨，這啥話，晚上喝點去么？叫著老王。”

黃老點了點頭。

老王頭因為還有手術，所以在完成自己這部分后接著回去了，此時應該還不知道小斌搶救成功的事情。

吱呀一聲。

樓梯間的門被推開了。

趙丹青跟蒲凡走了進來，王俊杰也從后面跟著。

“來根？”

黃老大方的遞出煙盒。

王俊杰掏了掏兜，從兜里拿出一個紅袖箍。

“還是小王貼心，正好沒有煙灰缸。”

榮主任連忙過來把煙灰彈在紅袖箍上。

王俊杰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隨即一臉委屈看向老黃。

老黃領會了他的意思，從兜里掏出一包細煙來。

“白將勁大，抽不慣是吧，來這個，這個勁小。”

黃老說著很自然的把煙灰彈到了王俊杰手里的紅袖箍上。

趙丹青走過來拿起細煙咬在嘴上。

黃老遞過打火機，她點了幾下才把煙點著。

輕吸一口，然后猛的咳嗽起來。

“丹青我記得你不會抽煙呀。”

“我想試試。”

趙丹青說著又吸了一口，依然是被煙霧嗆的花容失色。

“實際上，抽煙有害健康，尤其是二手煙，對其他人的傷害更大。”

站在門口的蒲凡說完，關上門回到樓里。

“你們科的蒲凡有點意思啊黃老。”

“他性子直，有話直說。”

黃老說著起身，把煙頭捻在被王俊杰扔掉的紅袖箍上。

“我去病房看看小斌，晚上我請大家吃飯，丹青你也來吧。”

幾人點了點頭，除了盯著紅袖箍滿臉委屈的王俊杰。

黃老走過王俊杰身旁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俊杰你也來，今年留院的名額你可以爭取一下。你要能過筆試，面試這塊你不用擔心。”

等王俊杰反應過來時，視線里只剩下關上的門和黃老的背影。

……

”蒲凡！我有機會留院轉正了！”

“你說我通過考試后，給黃老送點啥合適呢？”

“是不是我太優秀了，黃老對我網開一面了。”

急診科里，王俊杰纏著蒲凡已經很久了。

黃老今天下午請了半天假在神外陪小斌，蒲凡和王俊杰就回到急診繼續上班。

王俊杰已經就留院考試這件事絮叨一個多小時了。

也就蒲凡能聽的下去。

或者說蒲凡此時已經屏蔽了王俊杰的絮叨。

他倆沒有排班，所以此時只能在急診里幫忙打下手。

就算這樣，王俊杰也快樂的像個大撲棱蛾子，在急診里歡呼雀躍。

“你確實很優秀，如果你能停止你第三十五次敘說留院后的展望，那我會覺得你更優秀的。”

盧驍單手一翻，完成了一個漂亮的外科結，蒲凡跟著拿剪刀剪掉了多余的縫合線。

“注意，傷口回去別碰水，七天后過來拆線。”

“醫生，我這個會留疤么？”

“放心吧，不會的。”

盧驍輕聲安慰眼前這個磕傷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