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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 郝蟬的日歷
  • 九兩白酒
  • 3869字
  • 2025-02-20 00:31:48

郝蟬開始像愿力時空中的周褚安一樣購置資產(chǎn),安吉的茶園、度假山莊和滑雪場,良渚的美術(shù)館,大兜路的漢服館,香積寺附近的餐廳,還有靈隱寺的書店……同樣的位置,卻因時空不同,變成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愿力時空的周褚安,不曾知曉算法時空的郝蟬,已經(jīng)活成他的樣子,有社會地位,可以為社會貢獻價值,和周圍人相處融洽。他一定不知道,她模仿他的樣子活著,是因為每時每刻,都在思念著他。

陽光明媚的這天,郝蟬坐在搖櫓船上,昏昏沉沉地睡了個滿覺。她穿了件大紅色的羊絨衫,陽光曬久了很燙,她捻指搓掉凸起的一團小毛球。助理遞給她一個粘毛器,郝蟬沒接。她想到應(yīng)激死去的蟬寶,近來總是夢到它。

人老了,才會總是想起過去。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她突然問:“李堯,你說我是不是快死了?”

“怎么會呢,你是犯懶,才這樣胡思亂想。”李堯抬手示意助理退后,側(cè)臉線條如石刻般硬朗。他解開靛藍苧麻外衫搭在她膝頭,衣襟掠過時帶起檀香與雪松混雜的氣息。

她恍惚看見另個時空中那人執(zhí)筆簽合同的修長手指,眼尾同樣綴著顆淺褐小痣,在香積寺廊下被暮色浸染成溫柔的輪廓。

船篷縫隙漏下的光束里浮塵游弋,像永遠觸不到的平行命運。

李堯打開錦盒,里面是一枚鉆戒:“我好不容易在舊衣服上收集來的蟬寶的貓毛,寄給技術(shù)中心,做成了這枚戒指。”

郝蟬把戒指舉到陽光底下,鉆石的菱形切面迸發(fā)出一條細長的光線。就像那天她在寶石山上看到的朝霞景象一樣,可是如今,她又有誰可以訴說心事。那顆蔚藍的、溫暖的心,早已因她放棄掙扎而沉落在錢塘江中。

“就當(dāng)蟬寶會永遠陪著你。”李堯小心翼翼地安慰道,“你不應(yīng)該為了一只貓,就跟你媽大吵大鬧的。她對貓毛過敏。”

“無所謂。”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什么樣?”

“你以前,樂于助人。很會照顧別人的情緒,大家都很喜歡靠近你。”

“有人說我從前那樣,是虛情假意。”

第二天醫(yī)院通知郝蟬,郝軍的試管成功了,第三代胚胎移植,是雙胞胎男孩。郝軍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高興瘋了,逼迫郝蟬把公司股份都給到弟弟。

鬧到公司里來,郝蟬態(tài)度強硬:“現(xiàn)在我才是郝總,這是我的公司。”

“那也是沾我的光!沒有我以前在商業(yè)圈子里的地位,我那些人脈給你搭橋,你能有今天?”郝軍把郝蟬堵在了電梯口,大聲叫嚷道,“都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又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必須給郝家一個交代。”

郝蟬只覺得他瘋了:“你想兒子想瘋了吧,你要生你自己養(yǎng)去,你愿意拆你的肋骨給他燉湯喝,是你的事。我不管,也不想管,至于我的公司和錢,別來沾邊。”

說完,她揮手示意保安來把人架走。

剛回到辦公室,李堯又把人帶了上來,他走到郝蟬耳邊低語:“他手里有證據(jù)。”郝蟬面色一驚。李堯轉(zhuǎn)身對郝軍說:“這兒安靜,有話就在這兒好好說吧。”

“都說子女是來要債的,你這個弟弟還是15年前來找你的那個,當(dāng)年被你惡毒地弄掉了,現(xiàn)在他又來找你了,嘿,這就是他媽的斬不斷的緣分。你別老有抵觸情緒。我郝軍老來得子,實屬人生大幸。”李堯給他泡了一壺茶,郝軍坐在沙發(fā)上,一臉牛逼轟轟的。

“你不是牛逼的很,不愿意結(jié)婚,也不愿意生孩子嗎?你不生,我生。你打下的江山,我給你找到繼承人了。為了保證你將來這些東西都能留給你弟弟,必須找律師來做個公證,簽字蓋章,我才能徹底放心。”

“不然呢?”

“不然?不然我就把周春梅殺人的證據(jù)公布于眾。”

郝蟬心一緊。

“什么殺人證據(jù)?”

“你少裝糊涂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當(dāng)年的事,你也有份吧?”

當(dāng)年——

KTV走廊,郝軍被幾人夾住走進一個包廂。888的VIP包間里,盛令春妝容精致,正在唱那首《杭羅謠》。

可推門進來的人是周春梅。

周春梅沒文憑,她出身農(nóng)村,那小地方不宣揚女孩子讀書。但她打聽了,盛令春也沒想象中那么高不可攀。她硬著頭皮出國留學(xué),經(jīng)濟很困難的時候,當(dāng)過「職業(yè)小三」。她的金主不止一個。

而郝軍一直被蒙在鼓里。

真以為她是靠自己真本領(lǐng),其實不過是靠那張臉而已。

想到這里,周春梅莫名有了底氣。她是良家婦女,恪守本分。從未背叛過家庭和子女,心虛的應(yīng)該是盛令春這種出賣靈魂的女人。

服務(wù)員按照吩咐把桌上的酒瓶子切好的瓜果都收掉,鋪上兩條嶄新的白毛巾,然后,她把最愛的喜馬拉雅鉑金包輕輕擱上去。

女人的穿戴是無聲的較量。

她穿著最貴最好的衣服,展示了她最貴的包包,強撐著那股建立在婚姻廢墟之上的高傲,說著非常燙嘴的話:“郝軍詐騙被抓了。”

這是她的臆想。

郝軍詐騙入獄,周春梅順理成章找盛令春歸還贓款,可以少判幾年。若盛林春不愿意歸還,她就執(zhí)行planB,把這段錄音送給郝軍,讓他看清女人的真面目。就算繼續(xù)貪戀美色,也會減少對第三者的付出。不管怎樣,她都不吃虧。給她出這個主意的人,真是個天使。

盛令春臉上流露出詫異的神色。

不過,就算她做些表情,那也是好看的。

“他人呢?”

“在看守所關(guān)著呢,關(guān)幾個月還不好說。對方的意思是要你退贓,才肯出諒解書。”

盛令春聽出況味來了,那兩個字意圖太明顯。涉及自身利益,她小心翼翼地說了句:“就算退贓,不過少判幾年而已。你們是夫妻關(guān)系,你若是做了表率,我自然也不敢懈怠馬虎。你說呢?”

周春梅難以置信。

難道郝軍真的是詐騙犯。

不過她倒是小瞧了盛令春,說話這般滴水不漏。怪不得是「職業(yè)小三」,天生吃這口飯的,看樣子是以前也碰到過硬茬。反襯得她太業(yè)余了,不過周春梅選擇了當(dāng)面對峙,拿定了主意要錢,不能三言兩語就敗下陣來。

“要我說?郝軍什么都瞞著我,他平時生意上的事,很少透露給我。但你不一樣,你是知情人。他平時做什么,跟什么人接觸,你都是知曉的。”

“現(xiàn)在出了事,你不能當(dāng)縮頭烏龜,撇得干干凈凈。”

“我不把你抖出去,沒人知道,我要什么都說,你可就慘了。”

周春梅從包里拿出那只弄丟的高跟鞋,一臉嫌棄地放在桌臺上。

“給小三花的錢原配都是可以要回來的,法律是支持的,這就是證據(jù)。”

盛令春臉色微微一變。

她掏出打火機,點了支煙,吞云吐霧之間,那張韻味十足的臉變得模糊起來,讓人捉摸不透。

在周春梅眼里,她那幾番好看,不過是一臉妾相,高高細細的鼻子,水滴一般,眼頭帶鉤,又媚又精明。

美則美矣,難掌家財。

不像自己,旺夫益子,算命先生都說她晚運極佳,配享太廟,命里的福氣都是前世修來的。這輩子也行善積德,從來不口出惡言。熟記先生的話,點滴都是因果。

盛小姐目光掃過桌上的鱷魚皮鉑金包,再看旁邊兩三年前那場艷事中失蹤的高跟鞋,露出非常職業(yè)的微笑。做虧心事,就不要怕被人發(fā)現(xiàn)。這是她第一個金主告誡他的話,如今看來還是很管用的。

她心里一點也不怵:“真要為了那點錢,和我打官司?這位太太,你想必是找錯人了。我和郝軍只是合作關(guān)系。但你這樣找我麻煩,就是在和郝軍交惡。值得嗎?”

周春梅也算客氣,問她要了一支煙,緩緩上口,那張面中凹陷的闊面也在煙霧繚繞中變得模糊起來。

“我坦白跟你講吧,我同意和他離婚了。”

“我也知道你是他的白月光,你們是所謂的真愛。我挽回不了,他的心就沒有一刻屬于過我。”

“郝軍對不愛的人向來吝嗇,我擔(dān)心拿不到錢,才來找你。希望你可以幫幫我。”

“你有兒子,我也有女兒。你知道的,周海雖然和我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名義上,你兒子得喊我一聲姑媽。都是為人母,也作為長輩,我不想鬧笑話。”

因為這層關(guān)系,盛令春眉眼間警惕感松懈下來。

“我不會讓你傷害我兒子的。你有什么仇恨,沖我來。”

周春梅僥幸地嘆了口氣,語氣酸溜溜的:“他為人正派,不像你。”

這個他,也不知是說周海還是周褚安。

“你女兒也不像你。”盛令春拿起桌上的高跟鞋,眼中燃起了熊熊大火。“敢想敢干。”

“不像我難道像你?郝蟬的撫養(yǎng)權(quán)歸我,我會送她去最好的學(xué)校,未來嫁給富豪,天天上新聞。郝軍最會逢迎,說不定還要湊上來攀個親敘個舊呢。”

盛令春笑了:“這就是你對郝蟬的規(guī)劃?”

“礙著你事兒了?郝蟬年輕漂亮,有那個資本。”

這不是規(guī)劃,這簡直是幻想。

“不礙事兒。不過我有一點要提醒你,就算郝軍的公司暴雷了,要回去的錢,也不是裝進你的口袋。我勸你還是早點抽身,帶女兒遠走高飛吧。”

周春梅大驚失色。

暴雷。這個詞,她在來的路上就已經(jīng)聽公司財務(wù)總監(jiān)說過了,她不懂什么是暴雷。但財務(wù)說暫時沒錢給她,她猜郝軍一定是捅了很大的窟窿。郝軍有事瞞著她。又或許是公司經(jīng)營走下坡路。很多想法從她腦海中冒出來,但沒有一個能抓住的。

最終,她失神的目光又聚焦到那張美麗的臉龐上,講話的聲音都顫抖了:“那你呢?你怎么不跑?你騙我,你……”

盛令春不藏了:“大姐,我下周三的飛機,要給你看航班信息,你才死心嗎。”

“飛機……飛哪兒?”

“國外,瑞士。”

周春梅目瞪口呆。

她失魂落魄地從包廂里走出來。

一個可怕的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們要私奔了。

私奔去瑞士,而她終將人財兩失,被人賣了還替人數(shù)錢。

一種莫名地恐慌感牢牢地把她攥住了。

包廂里再次傳來婉轉(zhuǎn)動聽的歌聲。

酒保追出來,畢恭畢敬地把鱷魚皮鉑金包遞給她:“夫人,您忘了拿東西。”

周春梅沖進去,搶過話筒大聲罵道:“我讓神婆把周海請上來!讓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副樣子!周海九泉之下,不會安息的!”

“你為什么要那樣對周海!你毀了周海一輩子!你簡直喪心病狂……你會遭天譴的!”

新仇牽引出舊恨,自然是要一塊兒算的。

每個人都有軟肋,盛令春也不例外。她反駁欲一直很強,此刻表情沉默了幾分,臉色黯然。

周春梅非常愛護這個弟弟,為他選擇最穩(wěn)妥的人生。可盛令春勾引了周海,讓他和家庭決裂,被歹人狠狠折磨致死。

什么狗屁白月光,不過是恃靚行兇,沒心沒肺的爛婊子。

周海尸骨未寒,她就跟別人搞到一起去了。

周春梅咬著牙,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子,用呀咬開了瓶蓋,她罵了很多臟話,一顆心都在猛烈顫抖。

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身下的女人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猩熱的血黏在手臂上,而那只高跟鞋正攥在她手里。

她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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