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若觀火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用的賜福。
那種萬事萬物都在眼前纖毫可見的視界,對余子期這種武人來說提升很大。
只可惜在持續開啟的狀態下,需要消耗不菲的精力,余子期現在最多持續十分鐘。
那晚余子期讓趙玄打昏自己,一方面是因為精力透支過度的虛脫感的確很難忍受。
但更大的原因是,余子期怕壓不住自己的躁狂人格,讓他出來發瘋。
那時候他雖然精力透支,但體力保存的還算完好。
一旦失控,趙玄他們可能會在猝不及防之下死掉幾個人。
但余子期自己是必死的,而且是大卸八塊的那種。
所以,權衡之下,他干脆讓趙玄把自己打昏。
有了這玄魚護身墜,他開啟洞若觀火賜福的時間就能維持的更久。
再加上……。
“兌換閻浮點數。”
“你選擇兌換五百兩白銀,折合五十點閻浮點數,你當前剩余閻浮點數為六十點。”
一開始韓雯便給了余子期三百兩的安家費,折合三十點閻浮點數。
雖然前幾天夜戰的時候,余子期購買洞若觀火花費了二十點。
但加上這手中的五百兩交子,余子期就已經能購買除去他心病的冰心訣殘卷了。
“你花費五十點閻浮點數購買了冰心訣殘卷,此物品在本次閻浮事件中可購買次數0/1。”
冰心訣殘卷(功用略。)
手中是一張兩邊朝內漫卷的淡黃色卷軸,有冰藍色的云紋點綴其中,充滿了古意。
雖然看上去像是紙張,但是摸起來卻意外的綿潤細膩,質地像絲綢多過于紙張。
當余子期將卷軸展開之后,一串冰藍色的光輝便從卷軸中綻放。
沒等他看清冰藍色光輝是什么,卷軸就連同冰藍色的光輝一起消融殆盡。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一個孤冷高絕的男聲響在耳邊,這聲音似有魔力,余子期很快就感覺到精神恍惚。
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渾身白衣,佩刀觀雪的男子。
他背朝著自己,那孤冷高絕的男聲便是由此傳出。
余子期搖頭想要把這幻覺甩出腦海,但那念誦聲卻如影隨形。
心神不由自主的跟隨著男子的念誦聲。
沒一會,余子期就搖晃著失去意識,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這一睡,直接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當余子期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難掩心中激動。
那個無時無刻在心底低語的聲音終于消失了。
此時他的心中澄澈一片,再也沒有那種想要破壞一切的狂躁沖動。
(那種沖動就好像連續加班三個日夜,好不容易回家休息。
腦袋才黏上枕頭,外面就開始敲鑼打鼓,鞭炮齊鳴。
是一種恨不得和世界同歸于盡的念頭。)
余子期來到房屋中間,緩緩沉下身子,左手掌心朝外掩面,右手屈指放在腰側。
從巡檢司武庫得到的那卷皮卷鋼針就在腰側卡扣。
側身、擺步,探手、扣指、甩腕。
隨著他的動作,一道道銀光行云流水般自他的雙指往外迸射。
余氏家學,袖里藏花綿云指!
當余子期停下動作的時候,房間不遠處的立柱上,已經刺入了不多不少三十六枚鋼針。
每枚鋼針入木兩指半,分毫不差。
若是有對人體穴位稍有了解的人在此。
那就能看出,貫入房間立柱內的這三十六枚鋼針,剛好對應人體三十六死穴。
余家歷代皆是醫濟懸壺,只是世道從來不太平,欲救人先要救己。
在懸壺從醫的途中,余氏先祖自五湖四海中采百家之長,再結合自己的經驗和醫術,給后世子孫留下了一套武學。
這一套余氏綿云指打完,余子期只感覺酣暢淋漓。
他的目光又落在床頭邊側方的橫刀上。
不過只是看了一眼,沒有拿上耍子一番的意思。
刀槍匕首這類武器,余子期只能說能用,但也只有基本功,他擅長的不是這類兵刃。
當初他在武庫里沒找到自己合用的,也就拿著韓雯給他的橫刀湊合著使了。
刀槍棍棒什么的,在他手里區別不大。
“余巡檢,韋杰大人讓你過去一趟。”
將立柱上的鋼針收回腰側皮卷,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隨后出現一個男子的聲音。
“沒問題,我馬上就去。”
門外的聲音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這次不是在巡檢司正堂,韋杰大人在地下監牢三層等你。”
“謝謝,我知道了。”
門外的人沒再多說什么,禮貌的停頓了一下,便轉身離開了。
余子期目送來人離開,目光放在床邊。
那里靜靜擺放著從巡檢司武庫取出的裝備,以及他從趙玄等武神卒里手中昧下的弩弓和一筒三棱破甲箭。
“一直以為殺性重,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但現在看來,是我本性如此。
余氏家學傳到我手里,這醫學世家的名頭,算是毀掉了。”
余子期看著這些刀甲,心中自嘲一笑,他邁步過去戴甲佩刀,一轉身,推門出去了。
……。
一路越過兩道森嚴的崗哨。
巡檢司監牢門口。
兩座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巨大石質獸像盤踞在監牢門口兩側。
眼角余光掃過盤踞在門口兩側,作受身怒吼狀的石獸,余子期略有些詫異。
在原身給的記憶中,巡檢司監牢外是沒有這兩座石像的。
余子期下意識的仔細去看,那作蹲伏怒吼狀的石獸眼瞳和他目光接觸。
剎那間,虛空中似乎有幾點電光閃爍,余子期心中悚然一驚。
他只覺得眼前忽然一暗。
一頭形狀似豹,虎頭蛇尾,暗紅色毛發抖落雷光的神獸,直直撞進他的腦海,同時耳邊也傳來攝人心魄的沉雄吼嘯。
《山海經·海內南經》:狴犴,其狀如?,其音如犬,彘囁滾滾動,聲如雷電。
余子期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踉蹌著后退兩步,瞳孔地震。
那神獸威嚴肅穆,帶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凜然氣質。
以他飽受躁狂人格折磨鍛煉而出的堅韌意志,也被震的一陣失神。
好在這神奇的幻象轉瞬即逝,等余子期回神的時候,盤踞在監牢門口的石像又恢復了正常。
平平無奇。
“你直面了狴犴之力!”
“洞若觀火破析了一些信息,是否查看。”
“是!”
狴犴之首·崢角
類別:閻浮傳承。
品質:特殊。
備注:宋朝將作監出產的異獸之像,內蘊國運之力加持,靈性自生,有鎮魔除邪之神力。
閻浮行走吸收狴犴之首·崢角,可提升自身傳承復蘇度。
新晉行走吸收,可獲得自身第一個閻浮傳承,狴犴。
這段信息出現在余子期虹膜上后。
一種莫名的渴望自余子期心底涌出,讓他下意識的朝異獸石像方向邁了兩步。
但也僅僅只是兩步,他便壓抑住了心底的渴望。
不是時候,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余子期當然明白,這所謂的狴犴之首·崢角對他很重要,但現在不是謀算這東西的時候。
“余巡檢?”
“抱歉,一時失神了。”
余子期沖給他領路的武神卒不好意思的笑笑。
“哈哈,沒事,我第一次見到這兩尊異獸石像的時候,表現可比余巡檢你不堪多了。”
那名武神卒笑著搖頭。
余子期協助獵妖司抓到豢養妖鬼幕后之人的馬腳,又在洞餓鬼兵爪下救了趙玄等人。
武神卒們對他的觀感還算不錯。
“這東西是?”
“我也不是很清楚這是什么東西。
聽趙玄旗主說,好像是朝廷將作監出產,交付給司里用來鎮壓妖鬼抽拿鬼氣的神物。”
那名武神卒回道。
不過他也就言盡于此,沒再和余子期透露更多的訊息。
狴犴,余子期記得自己隱約知道這東西的一點來歷。
應該是出自古代神話山海經中記載的一種異獸。
常常被用來裝飾衙門公堂和監牢,用以體現威嚴和肅穆。
不過在余子期的記憶里,狴犴僅僅只是個虛構的神話異獸,沒有什么實質性力量。
沒想到在這妖鬼大宋,還真出現了神話中的力量。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畢竟他都跨越時間和維度出現在大宋,那遇到神話中異獸的事情也很合理。
心中雖然暗自思忖,但余子期腳步沒停,跟隨著那名武神卒來到了執役崗哨前面。
崗哨確認了余子期的來意,先是讓他稍等,然后轉身朝監牢內走去。
不多時,此人便大步返回。
“抱歉,讓你久等了,余巡檢,你跟隨我去面見韋杰大人。”
他先是沖余子期抱拳。
然后再沖帶余子期來此的武神卒說道:“你的任務完成了,可以歸隊。”
“遵命,那余巡檢,就此告辭。”
那名武神卒朝兩人拱手致禮。
“告辭。”
余子期依樣還禮。
武神卒轉身離去。
“請跟我來。”
說著,崗哨守衛便朝內走去。
余子期落后兩步跟在后面,心中卻有別樣的念頭產生。
身處巡檢司內部,他此行又特意著甲佩刀,其實是存了試探的心思。
此番進入監牢重地,這崗哨卻沒有讓他卸下刀甲,想必和他出發時想的一樣。
這次面見這位韋杰獵妖使,不只是奏對這么簡單。
應該和當初韓雯讓他獨自清掃感染體一般,是一次考驗。
只是不知道這次考驗是關于什么的,是成為武神卒,還是加入獵妖司的考驗。
想著這些,余子期跟隨著崗哨進入了監牢內部。
兩側牢房里已經住進去不少人,各個身穿囚衣精神萎靡。
余子期打眼一掃,這其中還有不少原身認識的人,雖然大多數都是點頭之交罷了。
“余子期!”
“余子期!”
“余子期!”
當余子期的身影出現在監牢里的時候,那些囚犯原本萎靡的身軀似乎又榨出幾分力量來。
各個咬牙切齒的擠到前面,帶著鐐銬的雙手緊緊握著鐵欄桿。
他們眼瞳中幾欲噴出火來,其神色之猙獰恨不得將余子期生吞活剝。
余子期冷眼旁觀,權當聽不見。
“都閉嘴,你們再喊,是覺得我提不動刀,還是你們覺得筋骨夠硬了。”
不多時,一片嘈雜聲里,有一個漠然的聲音插了進來。
余子期順著聲音來源看過去,在燭火照耀不到的陰暗處,有一個消瘦修長的身影倚墻而立。
這聲音出現后,噤聲的效果拔群,原本嘈雜一片的監牢立時就變得安靜下來。
只是他們的目光還是惡狠狠的看著余子期。
余子期也不在意,他一早就知道自己這么做的后果,只是沒想到獵妖使下手如此果決狠辣。
這里的囚犯很多都是成都府內各個衙門的人,居然一股腦全被抓了進來。
“余巡檢?”
余子期回神,臉上露出歉意的表情。
剛想跟上崗哨的腳步,余子期眼角余光卻瞥見,左手邊第三監牢里有個靠邊的人影。
這是他來大宋為數不多記得的人。
余子期認真掃了幾眼,在那個牢內里沒發現那個他熟悉的面容。
“請稍等我一下。”
余子期沖崗哨說了一句,然后邁步來到鐵欄桿前的那個人影面前。
“你家都尉都沒來,你怎么來了。”
余子期開口說道。
那個人影是當初背著淡藍色包裹,交給余子期賬目的城防司士卒。
身穿一身單薄囚衣,面色蒼白的城防司士卒瞥了余子期一眼。
“我家都尉來了。”
這位管著賬目往來的士卒說道。
“他人呢,我沒在這看見他,他還好嗎?”
余子期斟酌了一下用詞,問道。
雖然余子期覺得這些人被抓也不算冤枉。
但這不關自己的事,他們犯下的罪孽也和他無關。
不過這些人的確是因為他才被抓進來的。
他自己當初說過不會牽扯其他事情,現在看來已經食言了。
韓雯在他無所事事的這幾天,顯然瘋了一般在成都府抓人。
如果有可能,余子期還是想跟城防司那個都尉當面說聲抱歉,當然,也僅僅只有抱歉。
“挺好的……就是腦袋沒了。”
面對眼前高瘦男子的問話,士卒點點頭回道。
余子期默然了一會,轉身離開。
才走出去沒兩步,身后就傳來士卒的聲音。
“你這樣做,是在自掘墳墓,你真覺得這樣能獲得重用?
余子期,余巡檢,相信我,這件事結束,你的下場會比我們更加悲慘。”
他望著余子期的背影,面無表情的吐出話語。
“借你吉言。”
余子期沒有回頭,徑直跟隨著崗哨往監牢深處走去,只有平淡的余音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