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一路到了農(nóng)會，方余還在念著自己不斷減少的靈稻。

“方道友，這里。”

一聲粗獷的呼喊扯回了方余的思緒。

方余定睛一看，不遠(yuǎn)處攤位，一個黧黑面龐蒙著層灰氣，粗布短衫沾滿干泥的漢子朝自己擺手。

其身旁，恰有一空位。

城外的農(nóng)會不如內(nèi)城的集市是真的，但便宜也是真的。

內(nèi)城集市，哪個攤位一年不要幾塊靈石？

農(nóng)會多好，先到先得，隨意擺放。

不過想想也是，大家都是佃戶，何必互相為難？

“鄭道友可有驅(qū)趕野鳥之法？”方余眼神亮了，漢子正是自己的鄰居，鄭常中。

說到農(nóng)耕，此人可稱“老農(nóng)”。

農(nóng)耕四十載，年年皆豐收。

春季出稻兩石，夏季出稻五石，秋季出稻十石，一人農(nóng)耕三畝地！

哪怕放在整個秋山坊，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農(nóng)耕大戶。

不料鄭常中聞言，先是一愣，再是苦笑。

“老漢若是有那等手段，又何必辛勞農(nóng)耕？道友還是盡快收稻吧。”

“也罷也罷。”方余不免些許失望。

待到鋤頭擺上，鄭常中率先拿起一柄。

彈指敲擊，眼神欣喜。

鋤頭作為佃戶的老伙計，鄭常中再熟悉不過。僅僅通過簡單的敲打，他就能判斷鋤頭的好壞層次。

“恭喜道友，煉器手藝又進一步。”鄭常中向著方余拱了拱手。

“不過細(xì)微提升罷了。”方余搖了搖頭。

凡器再好，終究也只是凡器，法器身前皆塵土。

“多少靈石？”鄭常中愛不釋手。

“道友若是想要，給三塊靈石。”方余心底默默降下一塊靈石。

“好。”鄭常中大悅，從腰間的黑布中掏出三塊靈石遞給方余。

“道友若是在農(nóng)耕上有疑惑，盡管找我。”老漢拍了拍胸膛，顯然也是看出方余放價了。

“自是不會客氣。”方余回笑。

就這樣，方余的第一單生意完成了。

炎陽炙烤，隨著溫度不斷升高，愈發(fā)多的人涌入農(nóng)會。

大多是佃戶、獵荒人，也有少數(shù)內(nèi)城子弟。

他們身穿青白長袍，在農(nóng)會中極其顯眼。

所過之處，叫賣聲陡然升高，都想讓這些出手大氣的內(nèi)城子弟光臨一二。

“斂氣符，五枚靈石一張，斂氣符身上貼，縱橫荒林不在是夢！”

“眾妙丹，兩枚靈石一顆！陰陽交融，天地相合，盡在其中！”

“法器青鋼刀，披荊斬棘，開山破浪，無物不破！僅要九十九靈石！”

……

方余將鋤頭擺好，黃銅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刻著“方氏鐵鋪”的木板擺在一旁，很是顯眼。

“上品的黃銅鋤頭，四枚靈石嘍！”

不一會兒，便有一位老農(nóng)上前問價。

“三塊靈石賣不賣？”

“四塊靈石，概不還價。”方余擺了擺手。

老漢皺眉，粗糙的手掌摩挲著黃銅鋤頭，陷入猶豫。

方余見狀，心道時機成熟，開口說道。

“我看道友真心想買，不過……價格是不能降低了，但我可以保修一年。”

“保修一年？”老漢似乎是聽到了什么新奇的詞語。

“沒錯，一年之內(nèi)鋤頭損壞，我無償給道友修復(fù)。”方余解釋道。

“當(dāng)真？”老漢眼神一亮。

“自然。”

“壞幾次都能修？”

“沒錯。”方余點頭，“我就住在丙區(qū)三十一號，只要鋤頭損壞，道友隨時上門。”

看到老農(nóng)仍然有些擔(dān)憂，方余指向一旁的木板。

“祖?zhèn)麒F鋪，我總不會為了一柄鋤頭，砸了老祖宗的招牌吧？”

老漢這才放心，掏出靈石遞給方余。

“好，我買了。”

直到老漢扛著鋤頭遠(yuǎn)去，鄭常中才疑惑問道。

“要是鋤頭經(jīng)常損壞，道友豈不是虧大了？”

方余笑而不語。

虧？

先不說修補器具亦有反哺，單論“保修”策略，方余認(rèn)為也是不虧的。

花費一些時間和精力，吸引一個黏性很高的回頭客，虧嗎？

就如方才的老漢，在方余的說辭下，他勉強接受了一塊靈石的差價，此刻必然是半信半疑。

但在將來的某一天，他扛著損壞的鋤頭來找方余時。

只要方余兌現(xiàn)了承諾，老漢立刻就會變成方余忠誠的客戶！

看著傻樂的方余，鄭常中不明所以，口中喃喃。

丙字三十一號，的確是方道友的屋子啊。

莫不是，方道友要搬家了？

……

很快賣完了鋤頭，方余道別了鄭常中，前往農(nóng)會深處。

農(nóng)會由散修舉辦，無需繳費，但弱肉強食、寶地能者居之的規(guī)則在哪里都適用。

越中心處，東西自然越好。

農(nóng)會的最中心處，是東城霸主——王家的固定攤位。

“作為長青門的附庸家族，王家定是有法器圖紙的。”方余暗暗思忖。

“可惜，王家的圖紙與我如浮云。”

那些世家的嘴臉，從靈地的稅糧中，方余就看的一清二楚。

一石靈米，五枚靈石。

一畝靈地，五石稅糧。

除了鄭常中這樣的農(nóng)耕大家，又有幾個佃戶能滿足自己修煉？

修仙難，散修更難。

在農(nóng)會深處徘徊一圈，終究沒找到完整的法器圖紙，方余心底暗嘆。

“恐怕也只有王家擁有完整的法器圖紙吧，但王家怎會拿出售賣？”雖然方余心知肚明，但最后他還是來到王家的攤位前。

目光掃過，琳瑯滿目，法器、符箓和丹藥，應(yīng)有盡有。

他最為熟悉的青鋼刀亦然在其列。

售價：九十五塊下品靈石。

倒是比內(nèi)城的天兵閣要便宜一點。

環(huán)視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完整法器圖紙。

倒是有一張八成的殘缺圖紙，下品法器，赤炎槍！

方余心動不已，上前問道：“這赤炎槍圖紙何價？”

攤主是個中年修士，身穿一襲青袍，腰間掛著一塊乳白玉佩，“王”字清晰可見。

中年聞言，抬頭瞥了方余一眼，淡淡道：“一百靈石。”

顯然，他不認(rèn)為方余買得起，也不認(rèn)為方余煉得出。

聽到價格后的方余黑下臉，沒有回話，只在心底大罵。

“萬惡的世家！區(qū)區(qū)一張八成圖紙要一百靈石？！搶錢呢？”

如果方余沒記錯，三個月前，佃戶劉三俞也出手了一張祖?zhèn)鞯拈_山斧圖紙，八成殘缺。

僅僅只賣了四十五塊靈石。

買家，似乎就是王家弟子。

方余臉色愈發(fā)陰沉，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農(nóng)會，卻被一道聲音留住了腳步。

“收圖紙嗎？”一個身穿灰麻的老漢來到王家攤位，低聲問道。

王家修士抬了抬眼皮，似乎是提起了些興趣，傲然道。

“幾成殘缺？五成以下，不收。”

老漢緊緊捂著胸前麻布，喉嚨滾動，吐出幾字。

“完整圖紙。”

王家修士猛然睜大雙眼，連忙反問。

“完整法器圖紙？”

老漢點了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張泛黃的圖紙，小心翼翼的展示開來。

一旁的方余屏氣凝神，瞪大雙眼撇去。

只見那圖紙上畫著一柄血色長刀，刀身上刻著復(fù)雜的紋路，刀鋒處隱隱透出一股煞氣。

還未等方余回神，老漢已經(jīng)將圖紙重新卷起，小心問道。

“仙師，收嗎？”

王家修士眼珠微轉(zhuǎn)，淡淡一笑。

“自然是收，但……”

中年突然改變語調(diào)，老漢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