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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地下街的老鼠

畫面里,他粗糙的大手(沒有傷疤,年輕,沾滿油污)蠻橫地抓住那小崽子細得過分的腕子(骨頭硌得他手掌發疼)。

不顧小崽子倔強的踢打和喉嚨里不服的嗚咽,強行將那截冰冷的、鋒利的鐵片塞進他汗濕的小手。

他帶著厚繭的手指,用力地、幾乎是用掐的,將那幾根小小的、冰涼的手指死死按在粗糲又危險的位置。

手指的每一根關節都在他手掌擠壓下泛出青色。

“手指扣緊!……對!死也要摳住!這里是你的命!這半片廢鐵就是你等下舔黑面包湯的舌頭!

……胳膊給老子抬起來!不是這樣!你他娘的捅自己屁股還是捅耗子屁股?!

……肘!動肘!力從肘發!腰!腰別繃得像條死魚!給老子轉!……”

“廢物!連塊磚都剁不碎!……再來!……對!……對!就這股勁兒!捅它!把它想成搶了你媽的耗子精!……對對對!就這樣!……好!……”畫面閃爍,跳躍,碎片一樣扎進神經。

沒有溫情,沒有笑容。

只有嘶吼、汗臭味、劣質煙草味、腕骨快被捏碎的痛楚,還有……那個黑發小子(利威爾)從只會握著鐵片發顫亂揮,到眼神里那股天生的暴戾終于被引導成了一種本能般、刁鉆致命的穿刺軌跡……

利威爾·阿克曼……那小崽子身上淌著的,是他肯尼·阿克曼擰出來又敲打進去的……最原始、最暴烈的本能!

是他用疼痛和死亡威脅強行灌進去的殺人“口糧”!

肯尼猛地吸了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牽扯得全身傷口都在尖叫。

眼前散落的徽章,似乎疊影重重,又和記憶中那塊沾著汗水和血絲(是剁木頭老鼠蹭的)的鐵片重合。

“哈……”

一個極其短促、干裂的笑聲從他喉嚨深處滾出,如同砂紙摩擦枯骨。

渾濁的灰眼珠里,那沉沉的死氣被一種更為扭曲的、帶著瘋狂和毀滅色彩的光芒點燃——被碾碎后唯一能抓在手里的,就只剩下那……燒穿一切的同歸于盡的火!

他幾乎是撲了出去!動作之猛牽扯得他渾身骨頭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不顧地上污水,單膝重重跪倒在那堆冷硬的徽章旁,膝蓋砸在冰冷的石板上砰然作響。

粘著血污的手,像鷹爪一樣探出,抓起一枚最近、沾染了最多濕泥的金屬徽章——翅膀與利劍。

冰冷的觸感刺入布滿老繭和裂口的掌心。

墨綠色的袖章被他另一只手粗暴地扯起。

他抓著這兩樣東西,猛地抬起那張扭曲的、混雜著血污泥水和獰笑的臉,對著鐵柵欄外艾爾文那張冰封的臉,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嘶吼:

“好啊!這鳥毛……老子戴了!”

聲音嘶啞,如同刮擦銹蝕的鐵皮,撕裂地牢的死寂。

隨即,不等任何人反應,他竟開始當眾撕扯自己身上那件早已破敗不堪、沾滿血污泥濘的舊制服!

“哧啦!”裂帛聲刺耳!

他粗暴地將殘存的、帶著中央憲兵團立領標志的黑色碎布徹底扯爛,如同撕掉一張令人作嘔的狗皮!

然后將那沾滿泥水的墨綠袖章,如同烙鐵一樣,狠狠、胡亂地纏裹在撕開后光裸淌血、肌肉猙獰的斷臂殘端之上!

粗重的系扣,勒進皮肉。

做完這一切,他顫抖著(用力過猛和劇痛),卻極其頑固地、用那根尚且完好的手指,將那枚冰冷沉重的調查兵團徽章——自由之翼與利劍——

狠狠摁在了新纏上墨綠布條(迅速被血浸透變深色)的肩膀位置!

徽章的金屬邊緣死死壓進皮肉,幾乎要嵌進去!

他揚起臉,對著沉默的艾爾文和黑洞洞的地牢通道頂,從沾著泥土的牙齒縫隙里擠出一聲如同野獸啃噬骨頭般的咆哮:

“艾爾文·史密斯!聽著!……老子這幫兄弟的命,現在掛在你褲腰帶上了!要拿它當踏腳石……行!但要是讓這鳥毛染上老子的血之前……斷在這陰溝里……”

他兇狠地喘著氣,布滿血絲的眼珠幾乎要從干枯的眼眶里凸出來,“老子變成鬼……也把你身上每一根骨頭……掰下來……戳爛羅德那個老畜生的腚眼!”

地牢深處,蜷縮在陰影里的中央憲兵們身體同時一震。

他們的隊長,開膛手肯尼,在用最殘破的姿態、最兇狠的賭咒,接下了這張通往地獄的……調查兵團車票。

艾爾文的嘴角,似乎在這極致的兇戾毒咒下,極其微弱地向上牽動了一瞬。幅度太小,快得幾乎看不見。

只有那只冰藍色的獨眼深處,一絲奇異的、冰冷如鋼鐵淬火的滿意流光,一閃即逝。

“希望你的骨頭,在巨人嘴里……能啃得久一點。”他不再看鐵欄后的新晉“部下”,留下這句依舊不帶任何溫度的指令,轉身走向地牢通道深處沉郁的黑暗。

……

腳步聲重新在濕冷的石板上響起,沉穩,規律,如同死神行進的鼓點。

陽光像滾燙的錫水,潑在席納之墻的西側甕城墻上。

在經歷了慘烈的史托黑斯區會戰之后,這里也迎來了新的生機。

巨大的硬質化補丁在強光下反射出刺眼的亮斑,空氣干燥得嗆人,灰塵被偶爾經過的運輸馬車揚起來,細碎地懸浮著,金燦燦一片。

臨時營地設在城墻內一處相對完好的舊倉庫院內,墻根底下堆著新運來的沙袋和石料。

幾個調查兵背著物資匆匆往來,靴子踩在滾燙干燥的地面揚起細小的塵煙。

空氣里有股新鋸木頭的微酸味和鐵質工具曬燙后的鐵腥氣。

利威爾·阿克曼站在院角一片難得的陰涼里。

背靠著倉庫冰冷的、被曬得微暖的粗糲石墻。

他面前擺著一只半滿的木桶,里頭是剛從井里打上來的冷水。

手里拿著一條吸飽了水的厚棉布巾,正專注地擦拭著他那兩柄隨身雙刃的刀柄與刀鞘連接處一個極易藏污納垢的縫隙。

動作細致到近乎苛刻,指尖沾著冰涼的水,每一寸雕花的凹槽都被清理得亮如烏玉。

陽光斜切過倉庫上緣的破瓦,把他腳邊小片空地切割成明暗分明的兩塊。

他在暗處,白襯衣的領口一絲不茍,袖口挽到肘上,露出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膚色冷白,在這片灰塵飛揚的工地上,干凈得像個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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