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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進學

“防汛大事,哪容得你討價還價!”

丟下這句話,瘦吏員拉扯下身旁那位體型魁梧的同伴,轉身便走。

看起來,是趕著去敲下一家的房門。

沈言佇立在原地。

風冷如刀!

于無聲無息中,少年右手的五指根根用力,緊握成拳。

眉頭微蹙的同時,沈言心中思緒,不停起伏:

難道真要去服徭役,挖河道?

他猛地搖了搖頭!

且不說在夏日黑水河水勢兇猛期間,用人力強行在河水中清理淤泥、疏通河道有多危險。

便是在旁挑石擔土、修筑河堤,也非是他一個瘦削讀書人所能受的。

家破人亡,只在旦夕之間。

嘶!

沈家在黑水河畔這間老宅,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也有幾分價值。

不會真有人想害我死,然后打著料理后事的名義,吃絕戶吧?

搖了搖頭的同時,少年情不自禁地,目光落向身側不遠處,那條此刻仍波瀾不興的黑水河。

怎么辦?

逃?

這個念頭只在腦海中盤旋一周,旋即便被沈言拋棄。

不能逃!

大盛朝雖然吏治腐敗,可還沒到天下大亂、海內鼎沸的地步,法令依然有效。

若是選擇逃亡,就只能做個山野人。

否則一旦被抓,便會被打入賤籍。

人分三六九等。

大盛朝廷治下,古來士、農、工、商,階級分明。

而在這四民之下,便是所謂的賤戶賤籍。

例如西北樂戶,兩廣疍民,姑蘇丐戶,沿淮一帶的伴當,江浙九姓魚戶,皆不能與尋常人聚居,不能穿正常衣物,不能種田經商,不能習武,更不可能讀書科舉!

這樣的路,不是情非得已,誰能愿走?

如此說來。

擺在自己面前的,其實只剩下了那個最為理想的選擇。

讀書,科舉。

一定要考科舉!

將一口冰冷的空氣納進胸腔,隨即緩緩吐出的同時,沈言也理清了思緒:

夏汛期在六月。

那徭役,必然會在五月份就開始動工。

而龍場縣的童生試,定在每年的二月底。

之后一個多月,便是修文府府試,也就是俗稱中的,考秀才!

白身童生不過爾爾,可只要得中秀才,那一個讀書人的身份地位,就遠非從前可比。

第一,也是對沈言來說,最為重要、生死攸關的一點,秀才不用服徭役!

第二,秀才不用繳納秋稅錢糧。

第三,秀才可以使用仆婢。

第四,秀才犯法,可以減免部分刑罰。

第五,秀才可以穿圓領青袍。

第六,秀才可以見官免跪,只要不失禮便可。

故而,只要沈言能連續通過今年二月份的龍場縣縣試、四月上旬的修文府府試,考一個秀才的功名。

那什么見鬼的徭役,就跟他再也沒關系了!

不過,如今已是一月中旬......

距離今年的童生試,只剩下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時不我待,任重道遠啊。

少年輕嘆口氣,隨即,那雙清澈的眼眸里,有墨色面板一閃而逝。

怕什么,有掛在!

......

兩日后。

正午。

和煦的陽光自天幕間投射下來,驅散了這位白身讀書人身上那一絲絲寒意。

集賢堂書坊。

沈言將一封撰寫完畢的書信,雙手遞出:

“寫成這樣,足下以為如何?”

桌案對面,打扮頗不倫不類的年輕男子接過來,只看一眼,便忍不住地開口贊嘆。

“好字,也是好文章!”

沈言含笑點頭。

此人他是認識的。

龍場縣人口數萬,怎奈何,對方也小有名氣。

縣城東有個小村,取名喚作吳家坪,村中多是吳姓人家。其中有一戶,捕魚為生,長子本名吳大壯,后來勉強讀了幾年書,給自己改了名字,呼做吳有德。

白身無有功名,但勉強,也算識得文字。

“沈小先生。”

收起信來,吳有德眨了幾下眼睛:

“在下看你,也是一表人才,不知是否婚配啊?”

“吳兄何意?”沈言不明所以。

“實不相瞞,我家小妹,年十六,美貌聰慧,正是小先生良配。”

啊?

怎么還有頭回見面,就急著“推銷”自己妹子的?

沈言愕然,卻不妨礙他拱手謝絕道:

“學生家中長者,辭世不久,雖守孝期滿,亦不敢妄談婚姻。更何況,小子才疏學淺,尚有待進學......”

少年言辭委婉,說話間,卻也把拒絕之意,表達了個十足十。

“嘖,可惜,可惜。”

吳有德搖頭晃腦。

目送這位略讀過幾天書的漁家子離去,沈言搖了搖頭,又將目光挪回到自己面前的書冊上來。

眼前墨色文字浮動:

【經學《論語》(未入門)】

【進度:(28/100)】

【效用:無。】

......

【經學《孟子》(未入門)】

【進度:(32/100)】

【效用:無。】

......

【經學《春秋》(未入門)】

【進度:(26/100)】

【效用:無。】

這就是他近兩日來,每天拿出大半時間,研讀四書五經的成果。

堪稱慘不忍睹!

在大盛朝,私塾是只教開蒙,不講經學的。

那位鄰鄉私塾的郭塾師處,雖然也有四書五經等經學,可老夫子,從來都只是自己看,一個字都不會給蒙童們講。

原身之前,便沒學過科舉經學。

等這兩日,沈言從抄書鋪里,找來幾套《論語》、《孟子》,一讀之下,便覺為難!

須知道,這年頭的書,是沒有標點的!

所謂“句讀”,全都要靠先生一句句領著,學生反復誦讀,才能把怎么讀書、怎么斷句牢記在心里。

簡直就是不傳之秘。

沈言空有典籍,卻不懂斷句。

讀都讀不通順,僅靠半蒙半猜,就更別指望理解其中精義了。

這種全然不知所措的情況下,面板進度,自然提升緩慢。

怕是得請人指點一二......

只要入了門,就不怕肝不出來!

這樣想著,少年磨了磨牙。

“咳,咳。”

也就在這時,抄書鋪的孫老掌柜,睡眼惺忪地踱了幾步過來,不無好奇地咳嗽兩聲:

“小沈,你是想讀書進學?”

“是。”沈言頷首。

“可是有志于科舉?”

“學生正有此意。”

說著,沈言眼珠轉動:

“不知是否能請孫老先生,稍加指點,這幾卷經典,究竟應該如何‘句讀’才對?”

“誒!”

老爺子擺擺手:

“我一老朽,年輕時僥幸中了童生,如今多年不治經典,若是教你,豈不誤人子弟?”

“還請老先生不吝賜教。”

孫老掌柜輕輕搖晃了幾下腦袋:

“我的意思是,小沈,你若有心進學,完全可以去本縣的書院嘛!”

書院?

沈言一愣。

本縣郊外,確有一座龍場書院。

他自然知曉,也曾考慮過這個選項。

可在原身記憶中,那位郭塾師所言......

“本縣書院,不是只收秀才入學?”沈言疑道。

“秀才那是廩生。”

老先生搖頭晃腦地說:

“自有朝廷撥出錢糧,供給他們讀書。

“可偌大的龍場縣,一共才多少位秀才啊?

“余下童生,還有你這般的白身,有心進學,還不能自己掏錢旁聽,去當個‘捐生’了?還不是一樣地讀書明理。”

原來是這樣?

還可以自己掏錢,去書院旁聽的?

郭塾師一知半解,真真誤人子弟。

沈言眸光放亮。

帶著峰回路轉般的心情,少年略一沉吟道:

“還未請教孫老,當‘捐生’要花多少銀錢?”

“一季七兩,最多。”

須發皆白的老人遲疑了一下,隨即又補充一般說道:

“小沈你在我這里,抄完這整套的《楊文貞公文選集》,其實就差不太多。”

這......

沈言難得地苦笑一聲。

七兩白銀的束脩錢。

一兩白銀,就是一千文銅錢。

銀貴而錢賤。

真用銅錢去交換,大概率,換不到足額的分量。

白銀七兩,可就是足足萬余錢,抄書都要抄上五十多本!

短時間內,根本拿不出來。

畢竟,他家中積蓄,當晚已被那個潑皮地痞賴安定給掠走。

眼下自己手中,也就是抄書所獲那一點酬勞,還要減去柴米油鹽醬醋等一應雜項開支,真正攢起來的,連白銀一兩都湊不夠。

不過,孫老掌柜也確實給他,指點出一條學習四書五經的明路。

沈言由衷抱拳:

“謝謝老先生指點。”

“隨口一提而已。”

老人呵呵笑著:

“小沈你是不是覺得,捐生想去書院進學,未免花費太多?”

聞言,沈言點了下頭:

“確實如此。”

“呵,書院教的,畢竟是修行法,若是誰都能進,豈不容易生亂?”

修行法?

“敢問孫老,何為修行法?”

沈言坦然開口。

在穿越到大盛朝,這個儒道治世的世界后,他堅定不移地讀書,固然有想通過科舉,改變自身命運的原因。

可另外一大動力,便是儒家學士,那種種不可思議,神妙絕倫的手段!

大儒以經學平天下,豈是三言兩語所能辦到的?

而又有誰,能不心向往之?

......

“我亦不懂修行。”

這位容貌蒼老的抄書鋪掌柜說著,搖了搖頭的同時,眸光幽邃而深遠:

“無非是年少時在書院聆聽圣人教誨,聽了些言語,原樣給你復述一遍,倒也不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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