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靠近南郊的牧墟城中村的出租房內。
躺在鐵架子床上,聽著頭頂吊扇晃悠的吱呀聲,孫乙缺躺在床上,茫然的看著上鋪床板,一幕幕回憶畫面如走馬燈般閃過。
有自己的經歷、有現在這具身體主人的記憶碎片,也有今夜發生的來來往往...
其中最讓他在意的,還是那位膚白貌美、曲線玲瓏、冷艷無雙的女記者的話。
送自己回來的時候,她就在閑聊時表示,粟米新聞發展有限公司需要一位消防安全員,而且他們公司不想從市場上找現成,只想手把手培養一位自己人出來。
如果這只是閑聊。
那么臨下車時,她把印著公司郵箱和固定電話的名片給自己,又算什么?
賄賂?我夠格嗎?
拉攏?還是招攬?
不管了!
反正自己短時間回不去地球老家,購票APP上壓根沒老家地址,有的只是上元、中都、上都、瓊玉、白玉京這類莫名其妙的地名。
索性找個賺得多工作,總好過當保安受氣。
況且這個世界有仙法,萬一自己是天縱奇才,修到頂峰破碎虛空了呢!
人葉天帝不也重走九龍拉棺之路,回了老家一趟嘛!
想到這里,孫乙缺下定決心,拿起手機,打開郵箱app,輸入地址,發去了自己的簡歷。
搞定這些,他插上手機繼續充電,接著頭枕手,以一個全新且積極的心態翻看起了前身的記憶。
前身的記憶繁雜,凡是課程,不是玩手機就是看小說,手機靜音模式倒是閉著眼就能設置。
而對現在的自己真正有用的,也就只有他剛上技校時努力聽的那屈指可數的幾節課;
其中最關鍵的便是班主任關于修行法門的梳理。
中洲,上元,修仙,科技,山門,學校,傳統,現代...
中洲雖一統,習俗大不同;上元歸南地,正一掌威盟。
神劍已為先,金身不堪后;神魂仍歸古,術法入凡流。
要問誰最大,科技助符咒;電腦不稱王,手機才是祖!
孫乙缺努力回憶當時班主任那模糊的臉和遙遠的聲音,逐漸撥開云霧。
第一句介紹了中洲和上元,第二句說的是各種修行法門的現代化程度,第三句則是對未來發展預期。
其中第二句中的神劍,指的是器修,劍修修訂版的功法入世最早,流傳廣泛,相當世俗化,與科技結合的很好;
金身代指體修,體修功法的世俗化雖稍慢一籌,但科技化程度卻絲毫不弱于器修;
神修也就是修靈魂的法門,既罕見又無法和科技結合起來,因此沒法科技化;
至于術修,術修傳播最為廣泛,又與現代化教育系統結合,有種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意味。
一磚頭扔街上,砸死十個有九個都是術修,和前三者不同,這是平民的玩意兒。
第三句中的符箓,則是傳統修行的法門。
說是傳統修行,卻已經和手機等一系列電子產品深度綁定,是終極藍海卻也只局限于高門大院和某些特別行業。
床上,孫乙缺坐起身來,仰頭看向窗外星光稀疏的夜空,眼神逐漸堅定。
同名同姓即是有緣,你小孫賺不到的錢我老缺來賺,你小孫修不好的仙我老缺來修。
你在天之靈,保佑我花開富貴,步步高升,我定多多開枝散葉,保你血脈源遠流長!
立下誓言的這一刻,孫乙缺感覺身體里似乎有什么東西碎了,與此同時,得解脫的大自在涌上心頭。
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還未等他細細感受,接替而來的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轉瞬便將他淹沒了。
翌日,日上三竿。
孫乙缺自床上醒來,枕頭同樣不翼而飛,毯子依舊蓋在肚皮上。
掀開毛毯,正趕上滿身疲憊的老劉下班,站在窗臺前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
見孫乙缺醒了,他也不廢話,掰開煙盒遞了根過去。
“早!”
“早啊劉叔。”接過香煙,放在窗臺,孫乙缺剛要起身,就被老劉那張苦哈哈的臉擋住了去路。
“小孫,你昨晚..那個..接到馬大頭的電話了嗎?”
“電話?”撇了眼根本藏不住事的老劉,他反手拿起手機,這才發現右上角根本沒有信號,當即搖頭,“停機了,怎么?馬大頭說了什么嗎?”
老劉眉頭緊皺,最終長嘆一氣,道:“馬大頭那狗日的讓我通知你,你被..開..開..開除了!”
沒有想象中的破口大罵,老劉偷偷側眼撇了眼孫乙缺,發現這小子表情寡淡,只微微皺著那對大刀眉,做沉思狀。
“小孫,你別憋著,了不起你劉叔找個機會套那孫子麻袋讓你打一頓出氣,咱沒必要死憋。”
“劉叔你這就過分了,萬一那癟犢把你也開除了呢?”
“切!”扯到自己,老劉倒是硬氣了起來,“昨晚我緊趕慢趕,到了小區還不是被那孫子用遲到借口扣了兩百。
你別擔心我,我這把歲數到哪找不到一個看門的活兒,實在不行回郊區種地。”
“算了劉叔!不值當!”孫乙缺連連擺手,掛著WiFi充了一百塊話費,又打開郵箱。
醒目的未讀郵件赫然在列,點開一看,不是廣告,不是騷擾郵件,而是讓人安心的面試通知。
他也不藏著掖著,拿起手機給老劉看了看。
“這不就有工作了嘛。”
老劉瞇著眼看了好幾眼,才從一大堆文字中找到‘粟米新聞’四個字,頓時松了一大口氣。
“昨晚幫你綁手的那個漂亮丫頭的公司?”
“沒錯。”
“那就好,我就說好人有好報,你小子可算蹦出保安這個..那個詞怎么說來著?”
“泥潭?”
“屁的泥潭,是..是..呃..舒適區!對!舒適區!”
老劉與有榮焉般拍了拍孫乙缺的肩膀:“好好干,低調點,別仗著救過人就出風頭,好事變壞事。”
這話或許不符合現代一部分職場精英的認知,但卻樸實的讓人暖心。
年芳三十六的老孫可不是沒耐心的小孫,當即認真點頭。
“我心里有桿秤,這事兒黃不了,只可惜這宿舍是住不了了。”
“賺了錢住大別墅,這臭烘烘的公共宿舍有什么好留戀。”
關鍵是還沒賺到錢!窮啊!
孫乙缺心中腹誹,卻不和老劉犟嘴,只道:“馬大頭有說什么時候讓我搬出去嗎?”
“沒說,不過就他那糞車路過都要挖兩勺嘗嘗的摳門德性,指不定一會兒就過來趕人了!
早走早輕松,臨墟城中村哪租不到五百一間的房間,實在不行叔借你點。”
這年頭,肯借錢的都是莫逆之交。
點點頭,沒有拒絕老劉好意;
接下來,孫乙缺快速洗漱,收拾好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行李,又把那臺破收音機留給了老劉,這才在他沉悶的鼾聲中走出這間住了些許歲月的宿舍。
大市口找了輛掛著招租牌子的電動車,又和操著外地口音的二房東生拉硬拽扯了好半天的皮,這才敲定了一個月租三百五的地下室。
放下鑰匙,送走二房東,坐在算不上陰暗甚至略帶一絲陰涼的地下室里,孫乙缺深深嗅了口沉悶空氣,打開龍虎銀行app;
刨去一個月押金和一個月租金,余額631.29;
如果自己入職【粟米新聞】,每個月通勤費起碼要三百二,加班另算,伙食費只剩三百,也就是一天十靈石幣。
也不是不能過,都是省錢吧出來的,誰還不會三塊錢拼好飯吶!
而且這身體抗造,竄稀也是胃和大小腸的事,和我孫乙缺有什么關系。
實在不行公司附近找個火車站也不是不能湊合。
定下接下來一個月的生存方案,他放下行李,前往位于朱工路的粟米新聞發展有限公司。
新城大廈十一層,粟米新聞會議室,孫乙缺右臂吊著繃帶,坐在會議桌旁。
一側,攝影師老王正襟危坐,笑容溫和。
“認識一下,王富貴,粟米新聞發展有限公司新聞部A組攝像師,也是此次面試的HR。”
“王老師你好,我叫孫乙缺。”孫乙缺謹慎起身,正要鞠躬,就被王富貴攔了下來。
這家伙刻意眨了眨眼,低聲道:“都是自己人,走個流程,別太拘束。”
說罷,裝模作樣清了清嗓子:“咳咳,那我們就開始面試,請問一下孫先生你此次面試我公司哪個崗位?”
“消防安全員。”
王富貴再次咳嗽,手指輕點桌上文件,“還有嗎?”
孫乙缺低頭看去,只見這廝手指正敲著招聘信息登記表職位一欄的‘行政助理’。
“還有行政助理。”
“請問你有什么優勢呢?”
“我...”正要說話,一張皺巴巴的打印紙塞到面前,低頭一看,上面竟然全是HR會問的問題以及標準答案。
孫乙缺愣了片刻,壓下心中疑惑,開始按部就班讀。
兩人就這么一來一回,過了好一會兒,王富貴清了清嗓子。
“孫先生,你符合我司錄取條件,但鑒于你暫時沒有消防安全員證,我們將采用1+0.5的薪資發放模式。
你可以領一份消防安全員實習工資加行政助理工資,當你取得消防安全員證件后,安全員的實習期才能結束。
歡迎加入粟米新聞。”
“謝謝。”
兩人起身握手。
“你現在可以履職嗎?”
“當然。”
“很好,我帶你參觀一下公司。”
公司不大,僅占據新城大廈十一層一半面積,總體使用面積不超過三百平;
大小兩間會議室,老板辦公室,員工休息室、六間辦公室以及三間衛生間共計十三個房間。
其中六件辦公室分別歸屬財務、人事和八個外勤采訪小組,孫乙缺所在的A組雖然只有兩個成員,卻也占據著一間面積十五平的獨立辦公室。
對此,公司上下并無異議,畢竟甯朱厭和王富貴都是公司元老,不僅是老員工,更是持有公司股份小股東。
單看分配到A組這件事,應凌偉對自己確實不錯。
至于應凌偉心里的小九九,做人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逛了一圈,兩人最終停在了靠近外窗的員工休息室,叼起煙的王富貴遞給孫乙缺一瓶熱牛奶,拍了拍他肩膀。
“面試的事兒別介意,公司融資后財務和人事都有大股東派來的監查員,這些大公司的人特別在意程序正確,就算是演,也要演全套。”
“我明白,各行各業都有規矩。”一圈逛下來,聊了不少的孫乙缺也明白了粟米新聞的權力架構,表示理解。
“別拘束。”身處休息室的王富貴一改之前端正,夾著煙斜靠柜臺,松弛的好像在自家客廳一樣。
“老應特別歡迎你,我呢?我比他還歡迎!畢竟A組就我和小甯兩個人,一直不滿編,活兒太多了。
仙草蒲公英見過沒,沒見過也沒事,看看我的頭發就知道了,事多啊!風一吹就要離我遠去!
至于小甯,小甯她想法很多,性格又犟,寧愿不招人也不肯將就;
她不點頭,別說我了,老應都拿她沒辦法。
所以我還挺感激的你的。”
說到這里,王富貴忽的自嘲一笑,拿著煙猛嘬一口。
“別介意,我這人就是性子直,話到嘴邊憋不住!以前也吃過不少虧,可就是改不了,所以有什么工作上的事不必藏著掖著,直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