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市立第一醫院。
四五個平方的單人診室里，孫乙缺獨自一人，等待著醫療修士給自己接手。
今夜的急診科燈火通明，分外繁忙，敞開的房門外更是時不時響起陣陣急促腳步聲。
不知過了多久，滿臉疲倦的醫療修士邁著沉重腳步，回到診室落座。
她看了眼盒子里凍得梆硬的斷手，又認真打量了下孫乙缺的臉色，口罩下的嘴唇情不自禁抿了起來。
“你還真是個硬漢，一聲不吭等到現在，練過斬消痛覺的體術功法嗎？”
孫乙缺不答，只勉強的扯了扯嘴角。
說實話，我也不清楚。
《九九乘法訣》是術修的功法大綱之一，屬于現代修仙體系下的【標準框架型大功法】，可以從‘一一得一’開始，往里面填充小功法。
他練習的《第二套廣播體操-仙界在召喚》就是典型的小功法，也是他學習的第一個小功法，位列‘一一得一’小功法插槽。
如果他將來得到符合術修體系的小功法，就可以填充到‘一二得二’，再往后依此類推。
值得一提的是，《九九乘法訣》有四十五個小功法插槽而非九十九個，‘二一得二’、‘三二得六’這種序列并不存在。
他也不知道廣播體操算不算斬消痛覺的功法，畢竟老師教的時候沒說這套小功法有這個效果；
至于具體有什么效果，前身那孫子當時光顧開小差，課聽的斷斷續續，記憶相當模糊。
辦公桌前，這位醫療修士似乎也沒指望孫乙缺回答，她簡單緩了口氣便拿起斷手。
“把右臂放桌上！真是的，明明拿一顆【生機丸】就行，何必苦哈哈的等著手術，白遭這么長時間的罪。”
“窮。”
一個字，直接把這位疲倦的醫療修士噎了個半死。
“那就好好掙錢，沒事別往熱鬧面前湊。你算走運的，那會兒當場死了八個，傷了十一個。
這些人里，你傷算輕了。”
“三清保佑。”
看著自己手腕處的包扎繃帶被拆開，孫乙缺隨口應了句，接著便看到整齊斷口處的血再次滋了出來。
“忍著點！”
醫療修士拿起冰冷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在手段切口處，接著雙手一拍，擺出一個拇指、食指、小指相接，余下緊扣的手印。
“嗨！小紫。”
“我在！”手機被喚醒，溫柔的電子音回蕩診室。
“打開醫療準入app。”
“好的。”
見手機屏幕上現出app初始界面，女修士一聲低喝。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六甲秘祝！者！”
話音剛落，深紫色手機忽的懸空而起，滴溜溜轉動的同時，手機屏幕內射出一團刺目金光，照在孫乙缺斷腕處。
“刺啦~”油炸水的聲音響起。
只見孫乙缺右手手背與小臂區域，一副帶著莫名的玄奧氣息的符篆赫然出現；
在裊裊升起的白煙中，碳紅色的符咒筆畫緩緩冷卻，直至化為純黑。
與此同時，醫療修士一把握住他手腕，將右臂整個翻轉。
“再來一遍！者！”
手機屏幕再次大亮，照在他手臂上，下一秒，同樣的符箓出現，自勞宮穴起，自內關穴終。
傷口肉眼可見的愈合著，陣陣刺痛伴著酥麻刺激著孫乙缺的神經。
待符箓固化，醫療修士又幫他弄好夾板吊帶，這才抓住懸浮于桌上五寸的手機，壓住桌旁厚厚一疊癥斷書。
“一個星期不能搬重物，符箓消了就好了，至于方子...”瞥了眼這窮鬼，醫師頓了頓，這才吩咐道：“去藥店買點鈣片。”
“多謝醫生。”
“去繳費吧！”
醫療修士顯然也是硬擠出的時間，一拂衣袖，將桌上些許血跡掃的無影無蹤，接著拿起手機，跟著孫乙缺一同起身，離開辦公室。
走出急癥急救區，迎面碰上一大幫人。
一眼望去，走廊一側，老劉和送自己和老劉來醫院的城市治安隊年輕警員站在一處，兩人中間還站著一位肩上帶花的高級警官，身后跟著好幾個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
另一側則是之前救治自己的女記者和攝像師老王，兩人身旁站著一位身著西裝的陌生中年男人。
見孫乙缺出來，老劉臉上一喜，立刻迎了上來。
“劉叔。”
“哎！”老劉視線不離他右手，遲疑道：“接上了？”
孫乙缺輕輕點頭，隨即看向送自己來醫院的年輕警員，感激道：“荀警官，醫生說來的很及時，多謝你了。”
“應該的。”姓荀的年輕警員腰桿挺得筆直。
“這位是？”
聞言，肩上帶花的高級警員上前一步，沒等荀警員介紹，伸出左手；
“上元城市治安隊江城區副隊長羅大軍，孫乙缺先生，感謝你在危難時刻伸出援手，拯救了兩條無辜的生命。”
“應該的。”孫乙缺伸出左手，輕輕握住他左手。
下一秒，刺眼閃光燈連番閃爍，差點沒把他眼睛閃瞎。
“這是？”
“不用在意。”羅大軍臉上掛著職業假笑，一臉正義的看著周遭鏡頭；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英勇救人的行為也不可使其寂寂無聞。
我司將在此次惡性襲擊事件結束后，對孫乙缺先生在內的三位義士舉行見義勇為嘉獎儀式，弘揚正能量，爭做新時代文明修士。”
吧啦吧啦一通官話套話講完，羅大軍這才笑著松開孫乙缺的手，對著一旁荀警員使了個眼色。
荀警員也是個妙人，當即上前，看似禮貌實則強硬的請記者離開；
待走廊清空，羅大軍這才對著不遠處的陌生西裝中年人招了招手。
片刻后，滿臉賠笑的中年人快步趕到羅副隊長身前，身側還跟著女記者和攝像師老王。
“羅隊長，您找我？”
“小應啊~”羅大軍拿著官腔，視線不留痕跡的掃過不遠處的女記者，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垂涎；
“雖然貴司員工在案發現場積極救人，但...你們作為沒有協助抓捕資質的私營公司，貿然追擊逃犯，破壞抓捕行動，逼迫逃犯狗急跳墻，造成重大慘案...”
被喚作小應的中年人哪敢讓這話落地，連忙點頭哈腰打斷了這越來越嚇人的發言。
“我的好羅隊長欸！我們那是正常行駛，只不過偶然路過臨墟。”
“嗯？”羅大軍眼睛瞇起，聲音拉的老長，顯然對這個答案非常不滿意。
“正常行駛，真是正常行駛，小甯和老王是替茅山上清股份辦事兒，出現在案發現場是個誤會。”
中年人態度謙卑，嘴卻很硬，一口咬死是誤會，寧愿搬出靠山，也不肯沾這口黑鍋分毫。
眼見氣氛愈發僵硬，中年人小應忽然看向一旁作發呆狀的孫乙缺。
“這位孫先生目前何處高就？”
“夠了！”羅大軍抬手，攔在笑瞇瞇的中年人面前。
“應凌偉，我讓你和你的員工留下，不是為了和我扯皮的！”
“當然當然，我的好隊長，我知道一家新開的茶室很不錯，我做東，咱們或許可以坐下來好好喝杯茶，再聊聊這件事兒，您覺得呢？”
成年人的世界沒那么多你死我活，眼見拿不下，羅大軍借坡下驢，端著的架子卻不落分毫，只不耐煩的擺擺手。
“我沒這個時間，你跟我去趟隊里，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行！”應凌偉爽快點頭，又小心翼翼試探道：“坐我的車吧，警車留給這位小荀警官吧，畢竟這么晚了，都不容易。”
“哼！”
羅大軍冷哼一聲，邁步就往醫院外走。
待他走開，應凌偉一把拉過身邊攝像師老王，附耳吩咐了兩句，又拍了拍他肩膀：“你打電話讓老羅把公司車停門口，告訴他我馬上就來！
然后和這位小荀警官一起去江城區治安隊做個筆錄，問什么就說什么，一定要配合，千萬別耽誤人家小荀警官的時間。
弟妹那邊我讓你嫂子過去照看！”
說罷，又不由分說將女記者招呼到面前。
“小甯，你幫這位孫先生繳費拿藥，繳完費送人家回家，開我的車。”
他大包大攬將事情統統安排好，這才腳步匆匆，直追羅大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