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信與子秀隔著崤函地山谷對峙了兩個月后,崤函地河谷的莊稼熟了。
大周境內的糧食也快熟了。
大周都城鎬京。王廷內針對今年秋收的會議終于結束了,根據各地諸侯,以及觀風使者的稟報,大周今年是個豐收年。
可這樣的消息并沒有讓王廷內的氣氛變好,因為周王姬發開口問道:“司馬可有消息?”
姜子牙與姬旦對視一眼,不太清楚姬發的想法。姬信的確沒有擊敗商軍,卻也沒讓大周遭到什么損失。兩人雖然也不怎么滿意,卻覺得還能接受這樣的局面。
畢竟,經過連續兩年的戰敗之后,今年的大周總算是穩定下來了。
王廷內的群臣們神色各異,都等著有人回答。
姜子牙作為太師,主抓軍務。他答道:“大王,司馬每半月送信一次。上次送信時,說崤函地穩固。”
姬信作為司馬,卻長期在外。暫時負責司馬府運營的副司馬姬豐立刻跟了一句,“卻只說穩固。”
群臣都知道姬豐一直對姬信很不滿。所以當姬豐成為副司馬之時,一些大臣就覺得周王姬發對姬信也有看法。
現在姬豐已經表達了不利于姬信的態度,姜子牙表現出支持姬信的態度。自然就要看姬發的傾向了。
姬發神色平淡地繼續問道:“司馬可說是否在崤函地過冬?”
這話讓大臣們基本明白了姬發的意思。看來周王并沒有對姬信不滿,即便有,也沒有現在發作的意思。
姬豐卻覺得自己還是有可操作的空間,因為姬信在外,需要大量糧食供應,導致反對姬信在外的大臣并不少。
此時姜子牙答道:“臣將去信詢問。”
姬發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姬旦。姬旦這下有些遲疑起來了。
姬信率領7500人馬在崤函地駐扎,雖然戰敗的是姬蘭,卻畢竟損失了1000騎兵。姬信作為主將,姬蘭作為副將,姬信也難逃指責。
而且姬旦的確想讓姬信快點回來。冬天的運輸十分艱難,前線兵馬對于物資的需求反倒更多,如果姬信能夠回來的話,大周王廷的壓力會小很多。
最后,姬旦不得不開口說道:“大王,臣以為,應召司馬回鎬京詢問。”
姜子牙當然知道王廷內大臣們的想法,但姜子牙也知道,一旦把姬信召回京城,反對姬信的人立刻會跳出來。加上姬信并無勝績,如果姬發稍微有點動搖,就可以免掉姬信的司馬之職。
此時也來不及說別的,姜子牙當即說道:“大王,臣以為北境或許更需在意。今年有3000騎兵在北境駐扎,可否先撤回。”
姬豐聽姜子牙明擺著要引開話題,心中忍不住咋舌。看來老家伙還是不一樣,總是能盡可能給自己找到引開話題的機會。
此時,決定權又回到了周王姬發這里。姬發心中同樣矛盾,雖然今年大周沒有遭到重挫,但東邊的崤函地,北邊與鬼方接壤的地區,一共派出了一萬多兵馬駐扎。已經有好幾位重臣單獨與姬發談論政務的時候,表達了想減少在外駐軍的想法。
其中就包括閎夭這種堅定支持伐商的大臣。閎夭不僅堅定伐商,還很支持姬信所說的組建4萬精銳,一舉滅商的計劃。
閎夭認為,姬信長期在外,反倒拖累了計劃進行。
閎夭甚至提出了一個非常激進的看法,那就是崤函地并無產出,不如暫時放棄,引誘商軍進入。周軍只要守住潼關,就有可能突然切斷商軍后路,殲滅過于靠前的商軍。
姬發自然不愿意放棄崤函地,可閎夭的建議也不能說毫無道理。
見到群臣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姬發則沉默地等待著有沒有其他大臣會就此事提出新的看法。
然而大臣們都沉默著。姬豐很是躍躍欲試,卻沒敢主動攻訐姬信。
姬發等了一陣,大概確定了群臣的想法。雖然大家都不想讓王廷背負上沉重的后勤壓力,卻也沒有勇氣承擔放棄崤函地的責任。
也就在此時,外面有侍從進來稟報,“大王,洛地諸侯們派來了使者。”
姬發精神一振。自從周軍戰敗,不得不撤出洛地后。洛地諸侯們一直保持著與大周王廷的秘密聯絡。可見他們依舊期待大周恢復在洛地的勢力。
“請使者上殿。”姬發命道。
姜子牙連忙看向姬旦,姬旦卻低下頭,不回應姜子牙用目光發來的請求。
姬旦當然能猜到,洛地諸侯的使者到了殿上,絕不可能說出有利于姬信的話。但大周當下是真的需要一些鼓舞群臣士氣的事情,譬如,洛地諸侯必然表示,他們依舊忠于大周,而且大商暴虐,實力并沒有那么強。
現在王廷內的大臣們,大概只有三分之一堅定支持伐商。其余的都持觀望態度。若是他們覺得大商并不強,自然也會支持伐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果然如姬旦所料,洛地使者先是痛哭流涕地表示洛地諸侯對于大周的忠誠,接著講述大商在洛地并無兵馬,一旦大周軍隊抵達洛地,諸侯們自然會一起消滅停留在洛地的商軍。
最后,使者哭著請求姬發能夠發兵。
姬發神色依舊平靜,他先安撫了使者幾句,就請使者先下去。
此時,大殿內的群臣都安靜下來。他們原本支持的是讓姬信撤軍,與洛地諸侯的要求相比,屯兵不前的姬信反倒成了更能接受的對象。
姬發判斷著群臣們的心思,發現這些家伙們都沒有伐商的意思。便對姜子牙說道:“太師,命北境騎兵回鎬京。”
副司馬姬豐看著現在的局面,心中很是失望。不過姬豐依舊期待姬信率軍歸來的時候,只要姬信回到鎬京,有的是辦法把這個毛頭小子從司馬的位置上拉下來。
此時的姬信大營中,姬信正在命令九帳參謀們對近期的戰斗做出推演。姬蘭作為副將,在姬信身邊看著不停送來的木牘。
姬信接管兵權后并沒有消極防守,他一直在領著九帳參謀們做防御和進攻的推演工作。
此時糧食成熟,商軍不會繼續固守澠池河谷的大營。之前的推演中認為,只要商軍大營的兵力比周軍少,周軍就可以考慮發動進攻。前提是周軍精準地掌握了商軍兵力動向。
九帳參謀們之前的推演結果是,商軍不可能留在澠池的河谷地區吹寒風。他們至少要撤退到洛地過冬。
這就是周軍的機會。
此時的周軍九帳參謀們根據洛地諸侯,以及周國在洛地密談提交的情報,對商軍動向進行了分析。
商國奴隸營已經開始收割莊稼,為商軍過冬囤積糧草。
三花娘娘子秀雖然通過鄉校,多次讓洛地諸侯們安心,商軍絕不會對他們征收重稅。可洛地諸侯們并不敢相信。
周軍雖然完全不能指望被打怕了的洛地諸侯,卻也沒有之前那么大的劣勢了。
因為商國奴隸營的糧食,對于洛地諸侯來說,相當有吸引力。如果周軍牽制住商軍,而洛地諸侯們去搶掠糧食,三花娘娘子秀試圖將洛地變成糧食供應地的打算就落空了。
三花娘娘子秀很有可能已經考慮到這個問題,她就必須調動一部分兵力。
姬蘭看著這幫年輕參謀們提供的計劃,心中著實百感交集。他是不太清楚,這群小子們到底是發了什么癔癥,才會這么考慮問題。
如果是姬蘭指揮商軍的話,他才不會在意這些事情。只要擊敗了崤函地的周軍,商軍不就能贏了嗎?
那些洛地諸侯,他們真的有勇氣對商軍奴隸營下手嗎?
而且,看九帳參謀們的意思,他們竟然還想請周國再將潼關的人馬調到崤函地參與戰斗。
這些小子真的不害怕戰敗嗎?
但姬蘭并沒有開口,他等著姬信先表態。
姬信此時看著沉默不語,其實在意識中正在與王浩然激烈討論,“鬼君,這個計劃是不是太想當然了?”
“你要看計劃的根據,而不是計劃本身。”王浩然有些敷衍地答道。因為王浩然也覺得九帳參謀們有點胡說八道。這個思路最大的問題就在于對洛地諸侯的判斷是否準確。
就在此時,新的推演內容送了過來,姬信接過一看,上面是楊戩熟悉的字體,“正面接戰,可勝。”
看到這個判斷,姬信精神一振。楊戩一直負責對步兵進行軍事訓練,既然他都這么說,至少證明這兩個月的訓練的確應該有成效。
一旦步兵正面不居于劣勢,周軍就完全有能力打勝仗。
“鬼君,你以為如何?”姬信激動地問道。
新的步兵訓練方案是王浩然提出的,但王浩然卻遲疑了。他最終問道:“商軍兵力構成的情報還有多久才能送來?”
姬信這才想起,王浩然一直嘗試搞明白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商軍的精銳,到底是由什么樣的人組成的。
對此,姬信是非常不理解。在姬信看來,商軍就是商軍,有什么分別呢。頂多是精銳和普通士兵的區別。搞那么清楚,難道能打勝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