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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綠地帶我們回歸(1)

  • 上海夜奔
  • 走走
  • 2990字
  • 2015-01-28 18:17:44

撫今

人想念一個城市,更多的是對自己感覺的想念。比如華美、比如沉著、比如平靜。在我遙想這個城市的時候,首先會想到的,卻是那片蘊涵水木靈魂的空間。想到自己曾經在那里獨自度過的、屏息傾聽自然呼吸的,一個又一個夜晚。

總是在夜晚情不自禁地靠近延中那一片綠地。

從普安路、金陵中路彎進去,就可以看到細青磚鋪就的石階。拾級而上,綠色靜靜地等待著我的融入。

這是一塊博大的地域,有了綠草的鋪墊,顯得溫和許多。樹木參天,于是莊嚴;花草喧鬧,于是秀麗。鵝卵石砌成的小溪里活水嘩嘩,轉一個彎流進大大的中央湖后就不聲不響了,像我們的青春,熱烈但是短暫,卻帶給此后漫長的一生飽滿而明朗的生氣。

不遠處便是著名的石庫門“新天地”,以及大大小小林立的高樓。綠地上空,延安路高架與南北高架在此交匯。夜幕降臨,五彩霓虹亮麗的燈光滑過弧形的水沿,落在湖面上,形成柔和而優美的光影。風過處,水波似被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揉皺。

湖里有鴛鴦、有鴨子,它們三三兩兩的悠游,身后平滑的水面起了一圈圈柔和細碎的水褶子。生動,在水中溫馨地流淌。湖的另一邊有幢童話故事里才有的小木屋,屋前兩只大白鵝,踱著典雅的步子,讓人一不小心就回到了童年,想著要騎鵝旅行去。

這里的設計更多遵循了質樸。大片的綠色仿佛吉他彈奏的主旋律,盡情地飛揚;深咖啡的木色就像貝司的聲音,低低的沉在下面,達到一種平衡。木制的廊板在有陽光的日子里,有暖暖的溫度;而陰天,卻是清雅自然的;如果是雨夜,水洗過的木板紋是紋、理是理,純凈得似乎不染纖塵,而且不打滑。湖邊的亭子四四方方,沒有封閉,每一面有每一面的風景。黑鐵的欄桿、木制的扶手,沒有多余的顏色和質材,沒有雕花的贅飾,簡單的線與面,在凝固中賦予安全。這一切都與背景的燈紅酒綠產生了驚人的脫離,更顯出了出世的寧靜和平實的大氣。

延中綠地的夜晚和白天有著迥然不同的美。

這里的夜晚,許是因為人少的緣故,站在湖邊,被周遭的樹木俯視著,風從樹梢上一掠而過,似乎聽得見樹木蹭蹭地生長,會覺得自己的渺小與衰老。安靜于是成為一種力量,洗滌著自己的靈魂。

偶爾也有幾次,在中午時分路過這里,草地、樹林、藍天、白云……風被層層的樹減緩了速度,變成了微微的和風,有許多老人帶著小孩在這里嬉戲。人的體溫、“怦怦”有力的心跳、孩子的歡笑……生命的聲音蓋過了自然的呼吸,風景于是成了遠景,人變成了主體,綠地變得美麗而實在。

綠地雖然屬于城市,但是它的本質,卻有著絕對的個人私密性,因為自己可以和自己對話。在城市的擁擠里鑲嵌著的一方方綠地就像我們自己,表面是生命的世俗,越往里走就越能感受到自然的圣潔之美,也就越接近人性的本質,那是生命最原初的力量。

追昔

翻閱手邊一九八四年版的《現代漢語詞典》,驚訝地發現,發黃的紙頁上,居然沒有“綠地”這個詞。在查閱了《領導干部科技手冊》“城市園林綠化”一節后,我才知道,原來,“綠地”的含義與內容是由“園林”一詞發展而來。

園林最初的形式為商、周時代的“園”、“囿”。公元前十一世紀,周武王就曾建過“靈囿”。對“囿”的定義,《初學記》定義為“養禽獸曰囿”,而在《淮南子·本經訓》里則是,“有墻曰苑,無墻曰囿”。這可算是中國園林的雛形,只不過那時利用的多是自然山水。

經過五千多年發展,到了現代社會,別說自然山水難見,就連普遍意義上的綠色也已趨于晨星,綠色成了城市居民的無限渴求。園林,這一帶有帝王宮苑私家庭院性質的稱謂,也逐漸演變成為“城市公園”、“綠地”等等有著敞開意味的新名詞。

從一九九四年開始,原本高樓林立的上海開始抓起了城市綠化建設,不是拆墻透綠圈地造綠,就是見縫插綠高價保綠。一九九九年,這枝綠色大筆掃到了成都路。

那時的成都路一帶,是上海舊房危房密度最高的地區之一(共計八千九百三十六戶居民),也是上海熱島效應(城市中的氣溫高于外圍郊區的現象)最嚴重的地區。破舊不堪的石庫門老屋天井里,“嘩嘩嘩”刷馬桶的聲音已經回響了將近一百年。每天清晨,家家芭蕉扇對準煤球爐,標準的生火做飯。彌漫煙霧熏舊了墻、熏黃了原先精細雕花的門楣,也熏黑了一個現代都市。

為了建造延中綠地,政府投入了將近每平方米一萬兩千元的成本,真可算是名至實歸的“寸土寸金”了。

如今誰要是想故地重游,在這片郁郁綠色中看看當年密密麻麻的傳統石庫門房屋原貌,恐怕只有去延安中路與成都北路交界、背倚延中綠地的老成都北路七弄二十~三十四號的“輔德里”看看了。

灰紅相間的清水墻面、雕有“騰蛟起鳳”的門楣,釘著八十年前門牌號碼的黑漆大門……走在微微泛青的石板弄堂里,再次叩響的,已經是一扇通向歷史的大門了。那是現在的中共二大會址紀念館,當年的南成都路六二五號。與此一巷之隔的,南成都路六百三十二號,是一九二二年,我黨創辦的第一所培養婦女干部的學校——平民女校舊址。

據說當時的“平民女校特刊號”曾著重指出,“說‘平民’,是別于‘貴族’的意思,換一句說,何以稱作平民女學校,因為第一,這是平民求學的地方;第二,這是有平民精神的女子養成所……”與這種“平民精神”有異曲同工之處的,還有延中綠地環抱之中的另一處西班牙式庭院,那是盧灣區婦幼保健院的前身,于一九二二年四月一日,由俞松筠創建的私立中德醫院,它是當時上海為數不多的,為一般市民設立了收費相對低廉的平民產科的醫院。當年的門牌號碼是,福煦路一七一號。

福煦路如今已經改名成了延安中路,這塊土地上發生的變化不可謂不大。然而不管如何變化,萬變不離其宗,它的宗旨依然是為平民百姓造福。只不過今天的老百姓,渴望的卻是一片自然綠地。

明日

偶翻報章,看到曾經參與延中綠地設計,并獲市政府頒發白玉蘭獎的加拿大風景建筑師協會主席文森特有過這樣一段議論,“上海綠化以史無前例速度高速發展,像延中綠地比紐約中央公園還好……”

記者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因此我也不得而知,這比較的標準,究竟從何而來?

據我所知,中央公園算是美國最著名的綠地,已經有一百五十年的歷史了。它占地八四三英畝(英畝×2.47=公頃),擁有二萬六千多株大樹,水道長五十六英里,有九千多只長椅。對紐約人來說,可謂是曼哈頓的城市綠洲。

且不說它的面積是延中綠地的九十倍,單是游客能在草地上休閑漫步這一項,我看,就值得我們學習借鑒。

前些日子偶然看新聞,看到有上海市民投訴延中綠地的管理部門,為了明令禁止一些事項,穿制服戴蓋帽的管理人員吹起了尖利的哨子,好不掃興,也讓受過高等教育的市民覺得無法接受……

這一類的禁止事項,從小到大,看得不可謂不多。總是一塊牌子,上書:禁止踐踏草坪,或是不準進入草地,末了跟上一句,違者罰款。這些年倒是有了些改善,從原先的命令句式改成了祈使句,內容卻是不變的。

我小時候住在肇嘉浜路附近的嘉善路,那時的肇嘉浜路還是一條寬闊的林蔭大道,有美麗的街心花園,并且并不禁止行人入內。夏天的時候母親就帶我去那里,編些“天有九重”之類的故事給我聽聽。漫天星斗,在草地上跌打滾爬,日子是過得飛快的。在我有了一定語文基礎后,第一想到的便是“詩意”兩個字,去形容我昔日童年。

而現在的綠地,恰似美人出得閨門,剛讓人石破天驚了一把,馬上又給加了個玻璃罩子,讓人近不得親不得,反倒生出了些許怨懟。概因一個城市也就那么些個地,養了美女,普羅大眾便得繞道,個個沿一條修得曲里拐彎的小徑擦著身子走。天長日久,這束手束腳就招致了埋怨。

就沒個解決辦法了么?

這草既然嬌既然貴,換種不嬌不貴的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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