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
清晨的日光還未露頭,霧凇閣上下便忙的熱火朝天。
蘇黎坐在銅鏡之前,釵環盡褪,昂著頭,任由余白為自己細致地涂抹香粉。
余光卻一直觀察鏡中,看著身后來來往往的宮人忙碌不停,微微抬眸,“宮宴不是晚膳時分才開席嗎,她們都在忙什么?”
“我的殿下唉,您別動。”余白一邊細致地為她養護,一邊回答,“宮宴是晚膳時分不錯,可是總要提前準備的嘛,衣衫首飾更要仔細篩選。”
余白雖然年紀不大,現在說話也是頭頭是道的,“殿下這是第一次出席祁朝的宮宴,代表的當然是我們云寧,若殿下在這場宮宴中出了差錯,恐怕我們的命都要搭在祁朝。”
話音剛落,只聽“砰”的一聲,緊接著就是水嘩啦而下的聲音。
“玉兒,你在搞什么,好好的水盆端著怎么能灑呢,你讓殿下怎么洗臉?”
余白回頭一看,厲聲呵斥,“你在云寧也是侍候慣殿下的了,怎么現在毛手毛腳的!”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只是一時沒有端穩,請公主恕罪。”
“好了,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蘇黎將手中的梳子拍在妝臺上,“你不必在這侍候了,下去吧。”
“是,謝公主。”
待人離去后,余白朝一旁的老嬤嬤使了個眼色。
那嬤嬤瞬間心領神會,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
“好了,所有人都下去吧,等我為殿下梳妝好了再傳喚你們。”余白揮了揮手,將其他人趕了出去。
“余白,是她嗎?”
“奴婢還不確定,已經讓人跟著她了,現在兩份賀禮都在我們這里,早上的時候我已經悄悄去庫房看過了,我確定兩份賀禮都是好好的。”
“你等宮人服侍我換衣的時候,把霧凇閣的這十來個宮人都錯開,仔細地看他們的動向,務必留心。”
“是。”
“還有不到五個時辰宮宴就開始了,一定不要掉以輕心。”
“是。”余白壓低了聲音,“殿下昨晚告訴我的時候都快把我嚇死了,咱們宮里還真有調換賀禮的賊人嗎?這可是殺頭的罪過。”
“我也不確定人到底在哪,有備無患總是好,若是真的有,他在暗處,咱們不知道他到底會怎么樣,只能引蛇出洞。”蘇黎輕輕揉了揉眉心。
“若這件事是真的,那我在祁朝的處境,恐怕……”真的會再次步了阿姊的后塵……
雖然蘇黎話未說完,但是余白還是被嚇到了,“殿下放心,余白會拼死保護殿下的,只是現在如何把那賊人引出來呢?”
“現在霧凇閣你能信任的有誰?”
“這……”余白也不肯確定,“跟著咱們來祁朝的宮人有七個,但是內務府說,不合規矩,就把三個人給分到花房了,現在咱們宮里,還有玉兒,采禾,云雀和趙嬤嬤,趙嬤嬤是殿下的乳母,自然是信得過的,所以我才剛剛讓趙嬤嬤去盯著玉兒的動靜。”
余白想了想又繼續說道,“因為霧凇閣平時也沒有人住,在殿下住進來之前只有幾個灑掃宮女,殿下住進來后,內務府撥了四個人來,兩個宮女,兩個太監,分別是綠芽和紅錦,小安子和小栗子。”
余白說著說著就將臉皺成了一團,“奴婢想不明白,平時看著都很好老實的人啊,怎么會冒險去做這種事,殿下在祁朝也沒和人結仇啊。”
“總之,在宮宴開始之前,一定要留意好,若在宮宴之上,賀禮一定會被收走的……”
蘇黎猛地站起身,若賀禮是宮宴之上換的……
誰,誰又能在這宮宴之上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要進獻的賀禮換掉,這根本不可能!
除非……
蘇黎打了一個冷戰,突然不敢再想下去了,難不成會是……
“這不可能,不可能,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的……”
蘇黎的喃喃自語嚇到了余白。
“殿下您在說什么呀,什么辦法,什么可不可能,怎么了這是?”
“太子,對,太子,去見太子!”
蘇黎突然就想往外跑,卻被余白眼疾手快地拉住。
“殿下,就算去,您也不能這么去啊,您總要梳子打扮一下。”
“對,快,梳妝,隨便一套就行。”
“殿下您別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今天應該不在誨書院。”
“什么?為什么?”
“我聽小安子說,太子殿下經常被君上派去籌備宮宴,打點上下,說不定今日就泰宣殿籌備宮宴呢。”
“有沒有辦法進去?”
“這個……奴婢盡量去問一問吧。”余白眼神飄忽,無意間看向花窗。
窗外的花茂盛而絢爛,空氣中隱約還傳來了金桂的香氣,格外醉人心脾。
花香氣飄遠,吹落進宮巷外浩蕩的儀仗之中。
一朵不知名的花,落在了高坐轎攆之上的那一抹明黃色的衣襟上。
“停!”
浩蕩的隊伍瞬間止步。
鶴安見陸和衍的目光落向了誨書院的方向,立刻開口,“回君上,太子殿下現在正在籌備今晚接待云寧使臣的宮宴,現不在誨書院。”
“那個云寧來的公主?”
“君上指的是,昭寧公主?”鶴安恭敬地回話,“昭寧公主現今就住在霧凇閣,也是誨書院的方向,君上是想……”
“沒什么,只是昨晚聽李妃說了幾句。”陸和衍指向的意味不明,“你怎么看?”
“這,奴才說句不敬的話,這人都在宮里了,又不能插了翅膀飛了,君上所想,就是奴才所想,為君上分憂,是奴才們的福分。”
“呵,你啊你。”陸和衍揚了揚手里的佛珠,聲音帶著笑意,“李妃,是真小氣。不過是自家的小孩子玩鬧而已,也值得和朕嘀咕幾句,宮中的事貴妃皆能料理,朕也不便插手。不過還要提醒一下,自家孩子只要不鬧出格就好,若讓外人說道,豈不是朕治家不嚴。”
“是,君上所言甚是。”
陸和衍朝著誨書院的方向再次看了一會兒,微微抬手,“走吧,去錦水宮。”
“起轎!”
風起,花落,眾人碾踏。
在龍攆走過之際,花壇兩側的綠芽生機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