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朝。
西市酒樓。
謝聿為楊鴻云斟了一杯清酒,移到楊鴻云面前。
“楊兄嘗嘗,這是這家酒樓自己釀的,清香不醉人。”
楊鴻云將手移到杯口擋住,不想讓他再倒,“不了,我不喝酒的。”
天冬好奇地看過來,“楊大人不喝酒啊?我家公子也不喜歡,也是偶爾興致來了也就小酌兩杯。楊大人可以試試,一兩杯又有什么關系呢?鴉青大哥你說對吧。”
說著天冬用手肘撞了撞鴉青,示意他也勸一勸。
“抱歉,謝大人。”鴉青抱拳,“我家主子滴酒不沾,實在是辜負了謝大人的好意,為表歉意,屬下愿代主子飲下此杯,還請大人諒解。”
話音剛落,鴉青伸手拿過楊鴻云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無妨無妨,這有什么關系呢。”謝聿伸手將酒壺推遠了一些,“今日我們以茶代酒,也是同樣盡興。”
“今日是謝大人授官的大喜事,我以茶代酒,恭賀謝大人宏圖無量。”楊鴻云舉起茶杯,“六品修撰,君上這是對謝大人格外看重。”
“楊兄太過生分了。”謝聿翹起唇角,“楊兄對聿之恩,聿沒齒難忘,若楊兄有需要,聿定結草銜環……”
“說這些做什么?”楊鴻云制止了他,“剛剛倒還說我生分,你才是同我生分了。”
楊鴻云話音還未落,就看著謝聿提起茶壺,手腕微壓,反復三次。
“你這是做什么?”
“聿已經給家中去了信,聿會留在這京畿,以便更好地任職,為國君分憂,還請楊兄不吝賜教。”
“阿聿這話說錯了,我一不是高官顯貴,二沒有家族蔭庇,孤身一人而已,哪里能幫得上阿聿呢?”楊鴻云笑著推辭,“應當是謝大人庇護草民才是呢。”
謝聿但笑不語,只是將手中的茶輕抿一口,這才繼續開口,“沈家的布坊已經招募了一批商隊,現在京都的大街小巷都是沈緞的言論,而且宮中還身先士卒,沈緞的影響愈發擴大,不僅周邊的城池,甚至聿家鄉那邊的貴女小姐們也以沈緞為榮。”
“嗯。”楊鴻云點頭,將茶盞蓋上,示意謝聿繼續說。
“上次和太子殿下等人茶樓一聚,楊大人也一直不留余力地擴大沈緞的知名度,我也知道,是為了……”謝聿比了一個向上的手勢。
“你繼續。”楊鴻云把玩著手中的玉墜,似乎并沒有隱瞞他的意思。
“當日,應該是聿并沒有站明立場,或是殿下等人還有什么顧慮,又或是當日聿還未曾在朝中擔任一官半職,毫無根基的緣故……”
謝聿停頓半刻,看向楊鴻云的眸光中全是認真的神色,“楊大人想要幫助沈緞名享天下定是有所圖謀。聿相信,這沈緞只是一塊敲門磚而已……”
“謝大人不妨直言不諱。”楊鴻云打斷了他的話,“我喜歡有話直說的,也相信謝大人不是吞吞吐吐之人。”
“楊大人,您同太子殿下等人共同謀求的,聿相信,就是當日所商討的造福萬民之事。聿也心懷家國,若楊大人信得過聿……”
“謝聿。”楊鴻云將手中的玉墜拍在茶桌之上,表情嚴肅,清亮的茶湯映照著楊鴻云晦暗不明的神色,屋內的氣氛霎時間低沉了下來。
謝聿瞬間噤了聲,低著頭,仿佛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般。
天冬上前兩步,想要為自己主子開脫一二,卻被鴉青拉住了胳膊。
“謝聿。”楊鴻云沉了語氣,“你說,你想讓我為你引薦一番給太子殿下等人,你為什么不能直說呢?非要兜這么大的圈子,你不嫌累嗎?我聽著都累的慌。”
“不是……”謝聿一時語塞,“楊兄你早就聽出來了,你怎么不早說呢?我說這么多的話,難道我不覺得累嗎?”
“我這不想著,讓你說幾句,然后給你一個臺階下的。”楊鴻云喝了一口茶,“這茶不錯。”
“那楊兄你這臺階可真是難下啊。”謝聿抿了一口自己的茶,“楊兄下次可千萬不要隨便給別人遞臺階了,容易摔下來。”
“哈哈哈哈……”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了。
“誒,要我說,與其他人引薦,不如毛遂自薦。”楊鴻云舉起茶杯,“你如今可以立于朝堂,在宮內等一等,也可以等到誨書院放學——”
“楊兄,宮內不可逗留。”謝聿搖頭,“而且,朝中百官只可從西門進出,誰敢在宮內停留,那可犯了大忌諱。”
“若有要事呈報太子殿下呢?”楊鴻云示意鴉青。
鴉青將兩冊賬本放到了桌子上。
“這是沈緞這七日的賬目和相關商隊的合作,不如由你轉到宮里可好?”
“這……”
“我無法入宮,就算傳遞物件也得等到時機合適的時候,還得經過層層篩查。我想著,若你可以成為我等在宮里的眼睛和手臂,那效果定會事半功倍。”
楊鴻云的臉色更加認真,“但是,我丑話還是要說在前面,我不知道……”楊鴻云往上指了指,手慢慢收了回去,“我不知道,上面的意思,所以,這一切都是我家主子的意思,太子殿下也參與進來了,僅此而已。”
見楊鴻云話說的如此直白,謝聿也清楚,楊鴻云是想讓自己慎重考慮一下,不要因為任何他人的因素而左右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做出來讓自己后悔的決定。
“我明白了。”謝聿點頭,“既然楊兄都如此說了,那我再考慮一二,感謝楊兄如此直言不諱。楊兄能對聿如此信任,今日之事,若聿對外吐露半分,定會不得……”
“謝聿。”楊鴻云將酒壺推給他,“酒還沒開始喝呢,怎么好好的就開始說醉話了?”
謝聿輕笑出聲,“好,那廢話就不多說了,一切都在酒里了。”
謝聿斟了滿滿一杯,一仰頭就喝了下去。
“好!”
屋內檀香縈繞,酒香和茶香相互交織在一起,似醉非醉。
屋外人聲鼎沸,喧雜和骰子相互碰撞在一起,似醒非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