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遠橋一會兒功夫就寫好了一式三份的契書，他交給村長，叫村長當眾讀了契書的內容，問過了劉氏的意思，確認雙方都沒什么意見，才讓劉氏跟金珠都按了手印。

村長作為見證人，也簽了字按了手印。

三張契紙，三個人一人一張，免得將來出了紕漏，有一方不肯認賬的。

等劉氏把契紙收好了，金珠才把玉珠拖出來，往劉氏跟前一推。

“搜吧，不過光是你一個人搜可不行，誰知道你會不會弄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往我們姊妹倆身上藏，這樣吧，你再叫個人幫你一塊，我也找個人監督，到時候，就讓這兩個人挨個搜我們姊妹倆的身，怎么樣？”

劉氏一瞅玉珠那畏畏縮縮的模樣，就知道自己贏定了，當即便一口答應：“我就叫你翠花嬸子幫這個忙！”

金珠點點頭，隨手指了個村里的大娘，請這位大娘幫忙。

反正她啥也不怕，叫誰來搜身都行。

幾個人進了屋子，金珠先站出來，叫翠花嬸和大娘搜自己的身。

兩個人搜羅了半天，啥也沒搜出來。

這早就在劉氏的預料之中。

她壓根就不看金珠一眼，指著玉珠就笑：“翠花，你快來搜這個小妮兒，我一瞅就知道這個妮子有鬼，她一定在身上藏著東西呢！”

她一指玉珠，玉珠就哇哇大哭。

這就更加坐實了劉氏心里的念頭。

她甚至等不及旁人動手，自己抓過玉珠，從里到外搜了一遍，啥也沒搜到，登時就愣住了：“咋能啥都沒有呢？”

翠花嬸就是個愛湊熱鬧的，她立馬就來了精神，把劉氏給擠到了一邊去，和大娘親自動手，把玉珠又搜了一遍，還是啥都沒有。

翠花嬸便笑了：“老虎嫂子，玉珠這孩子身上真的啥也沒有，哎喲，這回是你輸了，趕緊道歉掏錢吧。”

劉氏的臉都白了，她哪來這么多錢？

家里的錢都把在沈老虎手中，她平常買個油鹽醬醋，還得跟沈老虎摳錢呢。

每回買了回來，沈老虎就好像審犯人一樣，要問問這些東西都多少錢，今兒個買了多少份量，預備吃多長時候。

但凡哪頓飯放鹽放多了，沈老虎就得發好大一通脾氣。

她想要攢個體己錢，那是難上加難，讓她掏二兩銀子出來，殺了她也拿不出這么多呀！

“不可能，這小妮子騙人，她一定在身上藏了東西！”

劉氏跟瘋了一樣，抓過玉珠重新搜了一遍，這一回差點把玉珠給扒光了，可依舊啥也沒搜出來。

劉氏怔了怔，忽地就將玉珠往地上一推：“你個臭丫頭，你沒往身上藏東西，那你哭什么！”

玉珠哭得更可憐了：“奶，我怕你打我，你一瞪我，我就怕得想哭……”

“你……你這個小賤人！你害苦我了！我打死你！”

金珠忙護住玉珠，順手推開了劉氏：“你干嘛！輸了就要打人？奶，我可告訴你，你跟我立下了字據，還按了手印，外頭的鄉親們，可都是見證，你要是敢賴賬，我就敢去官府里告你！”

劉氏不信邪，掏出她身上那張契紙，就撕了個粉碎：“呸！老娘就是賴賬了，我看你敢不敢去告我！”

她雄赳赳氣昂昂地出了院子門，外頭人不知道的，看她這個樣子，還以為她打賭打贏了呢。

“快攔住我奶！”

金珠緊隨其后追了出來。

“我奶打賭打輸了，想賴賬！”

村里人有的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趕緊將劉氏給攔下了，那些想占范遠橋便宜的，更是在此時好生表現，圍著劉氏不讓她走，你一言我一語的，非要劉氏現在就掏錢。

劉氏身上根本就沒錢。

她急得又想往地上坐，被翠花嬸一把提溜了起來：“老虎嫂子，你沒錢不要緊，我老虎大哥有錢啊！你趕緊回家跟老虎大哥要錢去！你們家這些年，靠著你們老大，省下了不少稅，二兩銀子還拿不出來嗎？”

劉氏咬著牙沒吭聲。

她哪敢回家跟沈老虎討錢，沈老虎要是知道她輸了二兩銀子，怕不是要打死她。

眾人都知道沈家是誰在管錢，大家伙都想看熱鬧，就攛掇著劉氏回家要錢去。

劉氏不肯去，翠花嬸直接拽著她往沈家去。

村里人就呼啦啦全跟了過去。

金珠姊妹倆落在最后頭。

“小妹，”金珠擦了擦玉珠的眼淚，在她耳邊輕聲道，“趁著現在人都走了，你趕緊回家去，把那碗玉米種子，還有咱倆的衣裳鞋襪都收拾收拾，偷偷送到范家去。”

玉珠怯生生地道：“大姐，咱們拿走玉米種子也就罷了，反正沒人知道，可咱奶知道咱倆有幾件衣裳鞋襪呀，要是都拿走了，她過來找沒找到，會不會再去鬧騰？”

金珠抿嘴笑了笑：“不會，她要是找過來，就說之前咱倆要餓死了，就把衣裳鞋襪給賣了，快去吧。”

她轉頭又跟范遠橋要鑰匙，范遠橋撓了撓頭：“我家里院墻都塌了，哪里來的鑰匙？沒事，村里人都說我偷東西，大家躲著我還來不及呢，怎么敢上我那院里去？放心吧，平常要不是叫我去畫畫，沒人愿意打從咱們家院子前頭過。”

金珠臉一紅。

這個范遠橋倒真是夠不要臉的，這么快就改口叫“咱們”了。

看來一會兒得約法三章，先定下規矩，才能在一塊兒過日子。

“那你先陪著我小妹回去，天都要黑了，我怕我小妹害怕。”

范遠橋不大放心：“那你咋辦？”

“我？”金珠嗤笑了兩聲，“我有啥好怕的？你就等著吧，我今兒個要么就拿回二兩銀子，要么就逼著他們保證，以后再也不敢打玉珠的主意！”

金珠到沈老虎家時，沈家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

院子里，沈老虎正揪著劉氏好一頓暴打，打得劉氏連連求饒。

“你個敗家老娘們兒，還染上賭這個字了！你沒事去逞什么能！二兩銀子啊！你一下子輸進去二兩銀子！把你這老婆子賣了都湊不出二兩銀子！”

話音未落，金珠就笑吟吟地擠進了院子里：“爺，要不，你就把我奶給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