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站在火車站調度樓的二樓窗戶旁,礦場上的戰斗依舊激烈,天空中呼嘯而過的迫擊炮榴彈不再,那大概是打光所有彈藥儲備。
炮兵隊的戰士們拖著疲憊的身子,遵照陸北的命令構筑防御工事,以防日軍增援抵達。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老呂,把車站外面那堆煤派一個戰斗組守住,公路外的碉堡也得派兵駐守,增派兩個擲彈筒手,這里多得是。”
“分發彈藥,把戰斗用不著的東西都給我脫下。”
“大家聽我說,一旦日軍增援抵達,務必要頂住。”
陸北把想得到的情況全都備上,以防不測。
累是累了點,但好過全軍覆沒。
他又變成一只不知疲倦上躥下跳的猴子,在火車站和公路入口來回跑,巡視固防,盡可能將日軍的錯誤彌補。日軍的防御陣地在陸北手中有了長進,但美中不足的還是差了挺重機槍和迫擊炮。
參謀長馮志剛帶著警衛員來到車站,作為預備隊的三連已經頂上去,他想一口氣吃成一個胖子,將日軍在東河子煤礦的警備隊連同偽軍礦警隊全吞下去。
“陸北。”
“到!”
在樓頂的工事陣地的陸北答應聲,急忙從梯子上溜下去。
“報告參謀長,我部正在構筑防御工事,防范日軍增援。”
馮志剛看了眼熱火朝天的火車站,車棚那里冒起濃濃煙霧和火光,兩列火車頭正在被大火吞噬。算是未雨綢繆,馮志剛很滿意陸北的決定,孤軍深入虎穴也可以變成日軍的關門打狗,不得不小心從事。
“你們炮兵隊還有多少能戰斗的?”
陸北回答道:“一共二十三人,其中輕傷員三名,重傷員一名,能夠參加戰斗的還有二十二人。青年連留在這里的有輕傷員五名,重傷員兩名。
步槍、手槍及子彈無數,日軍擲彈筒八具,炮彈七十四枚。”
“分出三具擲彈筒跟我走。”
“是!”
陸北扭頭喊道:“宋三,你帶兩個支援組隨參謀長行動,保護參謀長安全。”
“是!”
在擦拭擲彈筒筒管的宋三站起身,點了六個人,三個擲彈筒支援小組,攜帶武器彈藥集合列隊。
馮志剛看起來很疲倦,他是最累的一個人,看見集合列隊的擲彈筒小組點點頭。
“參謀長,不好打?”陸北問。
“最后一錘子買賣,敵軍快頂不住了,張團長組織了三次沖鋒,都被日軍打回去。你們炮兵隊一定要注意警戒,日軍在我們屁股后面游蕩,什么時候出現都不稀奇。”
“是,明白。”
馮志剛拍了拍陸北的肩膀,沒說什么,率領擲彈筒小組離開火車站。
在他走后,呂三思湊過來:“那邊打的咋樣?”
陸北說:“不好打,不然參謀長不會讓我擠出兵力增援。”
不用多想,顯然日軍高層下了死命令,讓駐守在各地的守備部隊死戰,為后續增援提供時間。
自知不敵也得死戰,當地的守備部隊知道,即使他們有幸撤退,等待的也會是軍法從事,脫下軍裝被送回國內,拖累一家人在家鄉都難以生存。
值得慶幸的是在發起進攻前,他們把通往外界的電話線全都剪斷,敵軍守備部隊即使派出通訊兵前往最近的駐扎地求援,在大雪封山的冬季,也需要十幾個小時。
駐兵最多的是鶴崗煤礦,自從遭到襲擊后,日軍增派了一個中隊兵力,同時調撥一個偽軍團駐守。
槍聲四起,爆炸隆隆。
陸北只能從槍炮聲中判斷煤礦的戰斗情況,漸漸地,槍聲小了些許,那應該是全殲敵軍守備部隊。
······
直至兩個小時后,負隅頑抗的日軍守備隊和偽軍礦警隊被盡數全殲,罪大惡極的日籍礦場主被拉去市集廣場槍斃。
礦場上的勞工和家屬被槍炮聲驚擾一整夜,馮志剛派人去挨家挨戶敲門,讓當地勞工和老百姓去領取糧食和過冬物資。
天亮后。
陸北用望遠鏡看見那群衣不蔽體的勞工,在戰斗結束后,馮志剛讓人去礦洞里把正在挖煤的勞工叫出來。
在寒冬季節,身穿單薄棉衣黑不溜秋的勞工從礦洞出來,已經分不清他們到底是人還是煤炭,他們與煤炭同成一色,都是黑乎乎。
當勞工們從礦洞出來時,陸北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來,足足三百多名勞工像灰老鼠一樣從礦洞鉆出來,同時還抬出十幾名累死的尸體。
他們一個個手足無措,目光呆滯看著抗聯部隊的戰士們。
“同胞們,我們是抗聯第六軍,是來解救你們的。”
“欺壓你們的日本人和漢奸都被消滅了,看見躺在雪地里的尸體沒,那是這座煤礦的礦主,已經被我們就地正法了!”
“不要再繼續沉默下去,誓死不做亡國奴,逆來順受作為奴隸生活毫無尊嚴。”
馮志剛嘶啞著喉嚨向眾人宣傳,那些勞工和老百姓沉默著,目光放在正在分發過冬物資的戰士們。為了顯示功績,他們特意將打死的日偽軍尸體丟棄在廣場上,堆積成一座小山包。
勞工們辛辛苦苦沒日沒夜挖煤,不得飽食、不得溫暖、不得休息,這里充滿煤炭,但每一間屋子都寒氣逼人。
“換一個活法,日本人拿刺刀威逼你們。”
“換一個活法!”
馮志剛吶喊道:“他們拿刺刀逼迫你們,現在抗聯為你們做主,給你們一個不讓子孫后代繼續受欺辱的機會。站起來,用子彈跟幫子畜生說,去TMD!
弄死他們,加入抗聯,跟日本人不死不休!”
這樣的話充滿激情,廣場上千余勞工和家屬群情激奮,悲慘的生活讓他們麻木,抗聯給了他們希望,讓他們站起來反抗。
日寇宣稱寧要煤炭不要人命。
作為從抗聯軍校畢業的‘高材生’,青年連連長王貴也發聲。
“逆來順受,下次我們再打過來,看見外面墳堆,里面埋著的全都是孬種!”
王貴指向那邊丟棄的尸體:“想埋土里,別做夢了,尸體燒成灰往河里一撒全喂魚,這些天你們死了多少人不知道,說不準你就是下一個孬種。
日本人指著尸體說,那就是孬種,就是好欺負!”
人群中響起嘈雜聲,一個剛剛從礦洞里面被叫出來的勞工站出來。
“軍爺,俺們聽過你們的名聲,我入伙打日本人。”
說罷,那人將手中的鐵鍬丟下:“這日子俺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