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抬頭看了一眼,嘴里嘟囔了句傻瓜玩意兒之類,繼續用樹枝扒拉火堆。
于是乎陸北不再多言,思想改造是需要一定時間的,非一朝一夕可塑造出的,對方并不頑固,只是羞恥心和所接受的封建糟粕教育在作怪。
改造一個舊時代的苦難人,從而將對方轉換成己方的力量,雖然這份力量很小,渺小到忽略不計。
這正是所處這支軍隊偉大之處、頑強的戰斗力,以及戰無不勝的秘訣,是敵人飛機大炮、任何先進武器所無法比擬的。
結束夜課后,眾人回到營房內休息。
陸北代替張威山站崗巡邏,背著三八式步槍,點燃一支煙,陸北一個人在密營附近轉悠。
他已經習慣這片原野密林,走到布置陷阱狩獵山中野物的地方看看,去到河邊堆砌起的石壩子旁,拿起簍子查看一下漁獲,走到馬廄旁給戰馬加了半袋子精糧。
馬是繳獲而來的,大部分是本地馬種,也有幾匹東洋馬,日本人的馬很精貴,是用歐美等國的優等馬雜交培育出的,需要精養才行。
夜晚繁星點點,山風吹拂起樹梢松林,發出沙沙聲。
回到密營,陸北站在崗哨點。
呂三思披著軍服從營房內出來:“小陸,你那個明天訓練任務有什么安排嗎?”
“沒什么特別安排。”
“那行,明天陪我出去一趟?!?
“好。”
說罷,呂三思披著衣服返回營房。
直至凌晨時分,宋三過來接替陸北站崗放哨。
······
翌日。
晨光微熹時,陸北便早早處理好個人衛生。
呂三思牽著兩匹東洋大馬而來,裝備好騎具,陸北對于騎馬這件事略顯生澀,南船北馬是一件恒古不變的事。
跟正在刷牙洗臉的張威山打了個招呼,陸北去廚房領取干糧,得益于繳獲而來的物資頗為充裕,今天的早飯是蒸饅頭。
顧大姐昨晚便連夜發了面,揭開蒸籠濃濃蒸汽散開,碩大的白面饅頭遇著冷氣,瞬間瘦身。
“多拿兩個,吃不飽怎么能行?!鳖櫞蠼銟O為熱情的往干糧袋里塞了四五個大白饅頭。
陸北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真香,大姐您手藝真好。”
“啥手藝不手藝,誰家老娘們兒不會做飯,那不得被趕出去?”
咀嚼幾口,陸北問:“那女孩咋樣,有啥情況?”
顧大姐蓋上蒸籠,頗為可憐的說:“也是個可憐人,昨晚回去咱們婦女團的同志也對她開導過,些許是面生,住段日子就曉得咱們隊伍的好了。
昨晚半夜里,那丫頭一個人躲在被窩里哭,問她咋回事兒也不說,這事急不來得慢慢開導?!?
“拜托婦女團的同志多開導開導,我怕那丫頭想不開,萬一走上絕路就不好了?!标懕睋牡恼f。
“放心,有咱們看著,大姐保證?!?
“謝了,我走了?!?
打包好干糧,陸北走出廚房。
顧大姐拿著菜刀追出來:“這燉肉呢,吃兩口唄?”
“不了,執行任務。”
揮手告別,陸北來到密營外的草地,將干糧袋丟給呂三思一個,后者顧不得燙先往肚子里塞了一個。
踩著馬鐙上馬,拉起韁繩,兩人離開密營。
陸北在路上問起呂三思這次執行什么任務。
“去大松屯兒,軍部傳來信說前陣子有偽軍森林警隊去大松屯兒,團長讓咱們派人過去偵察一下,打探情況。倉庫里有些剩余物資,看看能不能和老百姓換點東西,讓農會的同志幫忙去縣里代售。”
大松屯兒是附近一個村子,當地老百姓和抗聯關系緊密,隊伍所需的物資有一部分就是在大松屯補給而來。隊伍和群眾就像是魚和水,失去了水,魚也不能存活。
陸北騎術并不精湛,談不上快馬加鞭,倒是呂三思騎術精湛,甚至可以在馬背上跳來跳去,向陸北展示他的騎術。
“我還不是團里騎術最好的,最好的是王貴,原青年連連長。”呂三思說。
“青年連,我記得沒這號人吶?”
“不巧,你來隊伍躺在床上鬧瘧疾的時候,他就前往抗聯軍校學習去了,以后有機會我向你介紹?!?
陸北咂舌道:“咱們還有軍校?。俊?
“啥沒有啊,就飛機坦克整不來,要啥有啥?!眳稳碱H為自傲。
隨后,他又感慨著,若是當初自己沒有在偵察敵情時被漢奸抓住,說不準也會被團長馮志剛指派去抗聯軍校學習。
一路聊著,不知不覺中兩人來到大松屯兒。
還未踏進村子,陸北便瞧見村子入口處有一棵巨大的紅松,粗大的主干需數人環抱才可。
安全起見,兩人并未直接進入村子,而是將戰馬系在附近林子里,割了些馬草讓馬兒咀嚼。
呂三思拿過陸北的望遠鏡觀察,村子外的農田中有老百姓在耕種,大松樹旁還有小屁孩在嬉笑打鬧,所見之處一片祥和,沒有什么異樣。
抱著望遠鏡,兩人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還是進村打探一下情況,這也不像是遭了日偽軍‘討伐’的樣啊?”陸北提議道。
“先等等?!?
呂三思說:“看看村里有人進山打柴,咱們也好問問。”
“行吧?!?
兩人便窩在一處草甸子躲起來,直到下午三點多時,有個半大小子背著藤簍從村子里出來,看樣子準備進山拾撿松針回去。
見對方進了林子,兩人便起身朝對方方向找去,在一片松針林子里找到他。
少年看見背著槍的兩人嚇了一跳,當即丟下背簍準備跑。
“小子,我們是抗聯的?!眳稳颊f。
對方聽見是抗聯,這才停下。
“干啥?”
呂三思溫聲問道:“村里有日偽漢奸嗎?”
“沒瞧見有?!?
“認識孫大林不?”
孫大林是大松屯兒的保長,也是太平川區委代表之一,以及當地農會負責人。
少年木訥的點點頭:“誰不認識,咱們村兒的保長,不過孫老頭兒快嗝屁,他家里人都準備棺材了。”
“咋回事兒啊,這孫老頭兒一向身體不錯,冬天都能鉆冰窟窿的主兒,咋快不行了?”
“這我哪兒知道,反正快不行了,家里人都張羅著打白幡兒呢!”
忽然,呂三思嚴肅起來:“少扯犢子,村兒里真沒漢奸,前些日子偽軍漢奸不是去了你們村兒嗎?”
“你問我有沒有,又沒問來過沒,人家歇了一宿就走了?!?
少年似乎并不畏懼抗聯,死命要和呂三思掰扯清楚。陸北扯開呂三思,從口袋里掏出一枚奶糖遞給少年,后者一手抓過,扯開包裝紙塞進嘴里。
陸北笑呵呵的問:“說正經的,村里現在到底咋樣?”
“就這樣唄?!?
得了,白問一場。
既然村里沒有漢奸武裝,那么可以進村兒看看,如果是孫大林病入膏肓才導致與隊伍斷了聯系,那就及時建立聯系,恢復地方組織工作才行。
兩人幫少年撿了滿滿一背簍的枯松針,又撿了兩捆樹枝用藤蔓捆好,跟著他走出松林子。
走在進村的路上,農田里耕種的老百姓抬頭看了眼,繼續在地里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