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京城的五大糧商聯合起來哄抬糧價,以成國公為首的很多功勛也參與其中。若不是發現的早,京城的百姓恐糧絕食斷,你知道這事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他們有沒有想過百姓會因此暴動,他們會舉旗造反,全然不顧百姓的死活,只為眼中利益。
是誰給了他們這樣的權利?
是朕嗎?
不是。
就是朕這個位置也是百姓給的。
憑什么他們可以肆意妄為。
這對百姓公平嗎?”
朱由校毫不遮掩對他們強烈的憎恨。
“你去京營看看,本是國家的兵,卻成了各級將官的奴役。
賣閑、包操、虛冒比比皆是,朕的京營成了他們斂財的工具。
老弱病殘者多過壯丁,這些人別說砍人,能否拿的起刀都要兩說。
京營馬匹還有多少,朕不知道,恐怕三大營的提督都搞不清楚。
李邦華,你告訴朕,這樣的軍隊,朕要他來干嘛?
指望他們來保衛京師嗎?
朕怕是還沒睡醒,就讓人砍了腦袋。”
京營里的功勛太多了,而且多為將官。
這些人已經習慣壓榨底層士兵獲得既得利益,并且功勛之間盤根錯節,利益交織,存在巨大的隱患。
朱由校也知道整頓京營會有多大的阻力,但是沒有壓力他能找熊廷弼嗎。
“你也知道,功勛多在京營供職,一些宦官的家眷也是裹在其中,你若如此,必會得罪于人,上疏的人會很多。你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陛下,臣在遼東之時,彈劾臣的人也沒見少。只要陛下相信臣,再大的壓力臣也能扛的下。”
“好!”
朱由校就喜歡他這樣的直爽,敢打敢拼,敢承擔責任。
“熊愛卿,你放心大膽的干,只要朕在一天,朕就能護你周全!”
這是何等的信任,才能跟他這些肺腑之言,熊廷弼被感動的眼圈發紅。
“陛下,臣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朕要你幫朕打造一個忠于國家,忠于百姓,敢打敢戰,不怕流血不怕犧牲的鐵軍!”
“臣遵旨。”
朱由校目光鎖定在地圖之上,不停的指點著。
“熊愛卿,你來看看。
光一個北直隸要有多少衛,你看通州就有通州衛、通州中衛、通州左衛、通州右衛;
天津就有天津衛、天津左衛、天津右衛;
保定府就有白丁前衛、保定后衛、保定左衛、保定右衛、保定中衛。
朕以為京師皆宿重兵沒錯,但是這未免有些太多了。”
熊廷弼點點頭:“陛下的意思是將整個京師的兵全部整編。”
“嗯,你看分屬五府的就有三十六衛兩所,另外還有十二個陵衛,六個將衛不算,還是有四十個八衛,滿編的情況下至少二十六七萬,再加上京營的十萬人馬,就是三十七八萬了。
這還沒算朕的親軍二十六衛,全部算上光一個北直隸就有五十萬兵馬了。”
“陛下,說的沒錯。
臣初到遼東的時候,衛所的情況非常嚴重。
每衛所可占之兵十不存一。
恐怕在京的衛所也好不到哪里去。
雖說滿編情況有三十七八萬,實際上能打的有十萬就不錯了。”
熊廷弼說完,刻意的看了看朱由校的臉色。
朱由校面色凝重,他知道熊廷弼說的是事實。
或許他說的情況還比較樂觀。
“所以朕的想法是將整個北直隸的衛所全部整編成軍。”
“這....”
“你知兵事,應該知道兵在精,而不在多。”
“陛下,臣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這里就你我君臣二人,有話講來。”
“事關重大,請陛下三思。”
“朕清楚,所以這事要徐徐圖之,你先把京營給朕整編好。”
聽到朱由校說這話,熊廷弼舒了口氣,還以為陛下要一撮而就呢。
如果是那樣,別說是他整日要擔驚受怕,就是陛下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都不好說。
隨后朱由校將與李邦華說的新軍架構與他詳細的說了一通。
熊廷弼連連點頭。
“陛下京營組建三個軍,那功勛的問題該如何解決。”
“單獨拿出一個軍,把這些功勛全部放里面去,職位上盡量維持原狀。
但有一點,你得先梳理一遍。”
朱由校的手段非常簡單,就是拉攏一批,打擊一批,整體分化,逐個擊破。
聽罷,熊廷弼眼睛雪亮。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年輕的皇帝還有如此的手段,真叫他刮目相看。
“臣明白。”
朱由校又將士兵的待遇問題說了一遍。
熊廷弼再次驚掉了下巴。
“陛下,給士兵分田地臣不反對,但是洛陽是不是太遠了。”
朱由校幽怨的瞥了他一眼,廢話,你真當朕不清楚嗎。
關鍵是手里的莊田已經分給親軍了。
目前就指望抄福王的家,落的那點土地呢。
“朕知道。朕也想緊著京城周邊來分,但是朕手里沒有。
但是如果你把軍隊整編完成了,朕興許也就有了。”
熊廷弼想了想,土地那玩意不可能無中生有。
陛下一定有他不為人知的想法。
他即使猜測個八九不離十,但也不敢追問。
甚至他要三緘其口,不能讓任何知道。
否則后果會非常嚴重。
“去吧,朕賜你尚方寶劍,可以先斬后奏!”
熊廷弼看到魏朝匆匆進來,便告辭離去。
“皇爺,御馬監下有馬房二十處,牧場五十六所,共占地二萬四千余頃。
但牧場的馬、坨、驢等并沒有一萬九千頭,而是四千六百頭。
很多的馬都是被租借出去沒有還回來。
御馬監管理的皇莊,順天府十四縣,保定府十縣,河間府十縣,真定府六縣,順德府六縣,共皇莊八十二處,慈慶宮,慈寧宮,乾清宮莊田合計二百二十余萬畝。
如果正常運轉的話,年入白銀至少在五十萬左右,從萬歷六年開始到現在,每年不足五萬兩。
關于騰驤四衛,臣已調查過,實際兵丁五千六百人,且戰力虛浮。”
朱由校臉色巨變。
沒想到天子親軍,也糜爛到如此程度。
“皇爺,臣抓了一個人。錢庸,洛陽人,是當地有名的士紳。
據他交待,此番來京,是來走王體乾的門路。
他與洛陽本地諸多鄉紳的土地全部掛靠在福王府名下。
他想拿回屬于自己的田地,為此他送給王體乾一萬三千兩銀子。
另外答應事成之后再送王體乾五萬畝良田!”
朱由校聽后,額頭青筋密布。
他冷冷的說了兩個字:“拿人!”